清心阁与云汐小筑,阿灵与阿令,分明很相似,却又完全不同。古怪,真的古怪!

我绞尽脑汁却也想不明白这些古怪究竟来自何处,只是,在潜意识里,我却隐隐感觉自己正在无限接近一个真相。

一日午时,正是大雨来临之际,人们都早早缩回了室内,我难得享受一份清净,便独自在回廊间穿行。

有人在说话,好似近在咫尺:“王妃最怕下雨天,赶紧把门窗关严实了!”

我向四周探去,却是空无一人。

王妃?我细细品着这个称谓。这里是将军府,怎么会有王妃?

我沿着回廊向各个门窗张望。一个与整体建筑布局格格不入的房间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附在门窗处仔细地聆听,里面安静的可怕,寻不到半点声音。突然,吱呀一声门竟被我不小心推开了。我顺势往里看去,竟是眼前一亮。

只见室内装潢考究、布局别致,堪称奢华之极。云府最奢华的房间亦远不及其十分之一。

一阵穿堂风吹过,将帷幔高高撩起。我这才注意到内室的**正睡着一人。

好似有一股莫名的引力牵着我往里走去。我走近那床,俯瞰那人。

这一眼却几乎夺去了我三魂七魄。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那张不停地穿梭于我的记忆空间的脸!

“我的天!”我张大了嘴巴,震惊到无以复加。

那张脸的主人正恬静地睡着,我有莫名的冲动想要将其唤醒,这时,自背后传来一声极温柔的呼唤。

“孤来看你了。”

我转过身去,但见门口正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他着一件紫色大氅,整个人似笼罩在云雾缭绕中。

我呆呆地望着那人,望着那副既熟悉又陌生的面颜,熟悉的是那迷人的线条,陌生的却是眉眼间的清冷与孤绝。

“慕楠!”我张了张口,终是没喊出这个名字。

他分明是慕楠,却又分明不是慕楠。

那人好似注意到了我,开始踱步向我靠近。

我紧张急了,却半分也动弹不得,我的脚似被人紧紧地捉住。

“你是何人?”终于,我使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暴雨声却忽地一下灌入她的耳中,将我的声音淹没了。我的面前只剩下灰蒙蒙的雨幕,再无其它景象。

“云小姐也喜欢赏这雨景?”

一把伞将我整个罩住。

我茫然向身侧看去,慕楠正将披风解下裹住我的身体。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衫已经湿透,刺骨的冷意瞬间袭来,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慕楠!”

“我在。”

“告诉我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你所见皆是真实的。”

“不!”我声嘶力竭地喊道,“这个世上只有一个阿灵,只有一个云亦然,只有一个慕楠!你告诉我,是也不是?”

慕楠的眸子里氤氲起一层水雾,似有万般心事缠绕其中,良久,他开口道:“再等等,你会知道一切的。”

“等?说出来多么容易!你可知不明不白地活着是怎样的痛苦吗?我自幼便被世人认定为异类,饱受欺辱,当我终于习惯了如此活着,世人却突然转变了对我的态度,他们不再欺辱我,反而将我高高捧起。你以为我享受这样的呵护吗?错,我的每一分每一秒如坐针毡!你告诉我,还要继续等下去?”

我将披风解下露出被雨水浸湿的衣衫,透过那层薄薄的浅色,依稀可见肉体上纵横的伤痕。那是我每一次求死时留下的痕迹。

慕楠将披风重新为我裹住,他偏过头去,声音变得嘶哑不堪:“你素来畏寒,我送你回去。”

我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视线细细端详他的模样:“你是谁?我是谁?天,我的记忆乱得一塌糊涂!”

“我送你回去!”他将手环过我的后背,打横将我抱起。

雨愈下愈大,世界却愈发静寂。

雨水浇灌下的楼阁飘飘渺渺不甚真实。

我病了,整整三日高烧不退。

禾秀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她的声音疲惫不堪:“若是慕公子在,您何至于受这么多苦楚。”

“慕楠,他走了?”我喃喃问道。

“嗯,”禾秀点了点头,满面愁容,“慕公子说回去处理点事,他走得匆忙,不知是否还会回来。”

“我想去一趟寺庙。”

“离城数里之外有一座南霞寺,等您身体康复了,奴婢陪您前去。”

我示意禾秀将门窗打开,将风迎入室内。远方寺庙的钟声隐隐地飘入耳中,我将双手合十举于胸前,闭目祈祷。

祈祷什么?亦或只是求一个思绪平静吧。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滑过。

这一日,我在众人的陪伴下前去南霞寺。

走至后院,我看到一位熟悉的身影正在打扫落叶。

我绕到他的身前,那人缓缓抬头,我们同时惊得出了声:“是你?”

“真是苍天无眼啊,你竟还好好活着!”我出言讽刺,态度十分的不友好。

“施主,请恕我无言以对。”

我望着他一身僧侣的装束继续挖苦道:“你以为躲在此处便可苟延残生?可惜啊,佛门清幽之地竟被你这种人渣玷污!”

“人渣!”他默默地重复着这个字眼,眼神里瞬时浸满了忧伤,“然儿,我们相识多年,这便是你对我的印象吗?”

我一时语塞。

是啊,倘若没有这样的结果,他依然是那个儒雅俊逸、才学满腹的“逸之哥哥”。

然而,这一切却再也回不去了。

“……”

“怕是今时我连人渣都不配称呼了,”他自嘲道,“我已是行尸走肉,无过往,无来日……”

“你不该娶了姐姐……”我轻叹一声,似是喃喃低语。

他望着我认真问道:“你相信宿命吗?我先前也并不相信。”

我记起那日假山之下,自己有意勾引他的情景,内心苦涩难耐。

我哑声重复着:“你不该娶了姐姐!”

他仿佛没听到我的话语,自顾自地说道:“我第一眼见你便觉得亲切,想靠近你,保护你,然,我从未想过去伤害姝儿。我与姝儿的相识早在你之前,我自幼便认定她是我的妻。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妻子,皆是我的至亲,我却伤害了你们所有人。”

姐姐,你可曾听到?李逸之所爱从来都是你一人而已,如果你有在天之灵,是否可以得到些许安慰?

我想起这些年来姐姐因李逸之对自己的好而醋意泛滥的情景,真是无奈又伤感。

我深吸一口气,嗓音变得嘶哑:“可你,仍是伤了她!为何要伤她?”

“我们新婚那日,姝儿哭花了妆。她说她想嫁的人不是我,她后悔了。我以为是自己喝酒太多,回房太晚,这才惹了她不快,便一个劲儿地赔不是。不想,她却愈发伤心。”

“不可能!”我打断他的话,反驳道,“姐姐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嫁给你,又怎会说出如此违心之语?”

“姝儿,她爱上了别人,我理应放了她,而不是将自己困入世俗的执念里。”

我声嘶力竭地喊道:“够了!姐姐这一生只爱着你一人,你不可以逼死她,还这般侮辱她!”

他好似没有听到、看到我的愤怒,自顾自地说道:“可我毕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啊,自己的新婚妻子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男子,我怎能不痛,怎能不疯?”

我的声音减弱,气息也变得游离起来,“不可能!姐姐不可能爱上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