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午十点多,楼下的积水才终于退去,苏镜和何旋走出家门,眼前是一片狼藉的景象,小区里铺着地砖的甬路沉淀着一层厚厚的黄色稀泥,一脚踩上去,一双鞋顿时不成模样。车也没法开了,因为地库里的水都漫上来了,管理处调来两台抽水机正在抽水。苏镜叹道:“完了,车算是报废了。”何旋悲叹一声却也无计可施,两人走出小区很远才拦下一辆的士,何旋问道:“你又要去我们单位?”
“是啊。”
“干吗?”
“你们电视台美女多,找个把聊聊天。”刚说完,苏镜便惨叫一声,何旋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刚到电视台,只见庄雪涯和秦书雁蔫头耷脑地走了出来,何旋迎上前去问道:“昨天是你们俩去采访的呀?”
“是呀,”秦书雁说道,“刚刚把画面编完,现在回家补觉去。”
“死了几个人?”
“两个。”
庄雪涯补充道:“新闻里说是两个。”
等两人走远,苏镜二愣子般问道:“两个和新闻里说是两个,有区别吗?”
“你觉得呢?凡事要动脑子的,苏警官!”何旋戳着苏镜的额头,说道,“如果死亡人数超过三个人,那就是重大安全生产事故,需要上报省里的。”
来到办公室,却听到舒茜正在跟余榭争论,舒茜说道:“市里的要求是不要炒作,又没说不让报道。”
余榭不耐烦地说道:“哎呀,不都一个意思吗?你跟我较这个真干什么?”
“那个边坡加固工程的确就是豆腐渣,这才完工几天啊就被冲垮了!”
“你跟我争论这个没用,”余榭说道,“你以为我不气愤吗?你以为我不想报道吗?可是市里已经发了通知,我们再继续报道就是顶风作案。你以为就你有新闻理想?”抬眼看到苏镜来了,余榭忙笑道,“苏警官,听说你家被水淹了?”
苏镜呵呵一笑,说道:“是啊。从来没见过舒记者生气啊。”
何旋问道:“怎么回事啊?你俩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舒茜说道:“王八蛋,孙栋梁还给个封口费,现在连个封口费都没有就把口给封了。”
“别生气了,到底怎么回事?”
余榭说道:“正好何旋你来了,你给评评理,你看是不是我故意刁难舒茜。昨天,笔架山北坡不是山体滑坡了吗?滑坡那地方本来就是危险边坡,市里花了三百万进行治理,修了一个多月,十天前刚刚修好,没想到昨晚一场大雨就给冲塌了。你说这帮王八蛋搞这种草菅人命的豆腐渣工程,真他娘的一点底线都没有了。但是今天我一上班,就接到了市里的通知,说这事不要炒作。你说,不让炒作,跟禁止报道不就一回事吗?”
苏镜皱起了眉头,何旋却笑了,搂着舒茜的腰,说道:“傻妞,为这事不高兴呢?”
舒茜叹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生活在一个铁皮房子里,周围一扇窗户都没有。”
何旋将舒茜拉走了,小声说道:“你想怎么样呢?是揭露事实真相还是自己揭露事实真相?”
“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了,”何旋诡秘地一笑,“市里也就管得了我们,省里的媒体他们管得着吗?外地记者管得着吗?我们把这事给省报记者一说,不照样把这事捅出去了?何况我们还有互联网呢。”
舒茜说道:“对,就这么干,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帮傻逼还真以为自己手可遮天了!”
那边厢,苏镜正在跟余榭攀谈,他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惊得余榭合不拢嘴。
“你说叶振一不是那个孙栋梁杀的?”
“嗯。”
“杀他的人是我们自己人?”
“我猜是,只有你们栏目组的人才能搞到舒茜的笔迹和刘春阳的头发。”
余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软瘫在椅子里:“太可怕了太邪门了,苏警官,你说杀人这事是不是也有心理暗示作用啊?”
“肯定有,”苏镜说道,“否则就没法解释,这些年你们栏目组的命案怎么这么多。”
“有怀疑对象吗?”
苏镜想了想说道:“没有。我今天来就是想调查一下,叶振一的人缘怎么样,有没有跟哪个同事闹过矛盾。”
“叶振一这人为人是张扬了点儿,但是也没跟哪个同事闹过矛盾。而且路子广,大伙有什么事找他帮忙,他都乐意帮。”
“他遇害那天晚上,跟老婆说‘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那天晚上肯定要去办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你觉得他可能会去办什么事?”
“这个我哪儿知道啊,”余榭说道,“你可以问问秦书雁,她刚来的时候是叶振一带的实习记者,后来又跟叶振一搭档,没准她知道得会多一些。”
“好,谢谢余制片,我找她去。”
“苏警官,这个……”余榭犹豫一会儿说道,“你能不能下午再找她?她采访了一晚上,刚回家睡觉……”
苏镜笑了,说道:“余制片真是爱兵如子啊。”他站起身来,说道,“先不打扰您了,我去理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