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苏镜见面之后,郑雪丽的心里就不再平静,之前她想出各种理由来恨老公,来为自己提出离婚辩护,比如说老公经常寻花问柳,甚至可能在外面包二奶包三奶。如今突然听说孙栋梁死了,自杀了,她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愧疚便不可遏制地泛滥起来。她早早地离开了鞋店,交给一个店员打理,自己回了家。儿子已经上高中了,她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他。当年儿子还很小,老爸出事后,同学们对他另眼相看,对他指指点点,儿子认为这一切都是老爸害的,于是把孙栋梁臭骂一顿,老爸服刑期间也从来没去探过监。现在儿子长大了,郑雪丽应该跟儿子好好谈谈,告诉他老爸再怎么错也是老爸,他可以批评爸爸,但是却不能不认爸爸。尤其是现在爸爸已经死了,如果不告诉他,不让他去看爸爸最后一眼,等他长大成人没准还会怪自己呢。

郑雪丽翻找着旧物箱,那里面有两人当年的结婚相册、家庭相册,看着一张张照片,眼泪涌了出来,她连忙伸手擦拭掉。然后她又拿起了手机,那是孙栋梁的,她突然想到了苏镜的问题:孙栋梁跟哪个记者比较熟?警察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难道是哪个记者杀了孙栋梁?想到这儿,她立即拿出充电器一边充电一边打开了手机,开始查阅通信簿。

苏镜接到郑雪丽电话的时候,正在接受何旋的批评。他虽然已经有证据可以证明,孙栋梁和董强、叶振一都有联系,但那两张名片并不能证明两人收到过孙栋梁的封口费。见他抓耳挠腮闷闷不乐的样子,何旋说道:“拜托,你能不能不要钻牛角尖了?”

“这怎么是钻牛角尖呢?办案就是这样,任何一个疑点都不能放过。”苏镜说。

“你是说凶手另有其人?”

“我没这么说。”

“那你还找什么疑点啊?”

“我得证明孙栋梁是凶手这个结论完全成立。”

何旋不屑地说道:“案子都结了,还有啥不成立的?郑板桥都说了,难得糊涂啊。”

“我说大小姐,这人命关天的事哪能糊涂?”

“你看你看还急了,”何旋说道,“你现在根本就没办法证明他们俩有没有收过封口费。你以为你是包青天可以阴间断案啊?”

“反正我得把这事弄清楚,”苏镜说道,“我这心里一直疙疙瘩瘩的,不弄清楚我睡不好觉。”

何旋正准备继续教育他,郑雪丽的电话打进来了。她告诉苏镜,孙栋梁的手机通信簿里有一个顺宁电视台记者的电话号码,那个记者叫董强。

“只有这一个吗?”

“是。”

“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一个叫叶振一的。”

“没有。”

苏镜的眉毛拧成了疙瘩,有人说,世界是由无数个可能性组成的。对苏镜来说,他可不喜欢这么多的可能性。郑雪丽提供的消息可能有用,也可能毫无用处。手机里没有叶振一的号码,可能他根本不认识叶振一,也可能他把叶振一的号码删除了。如果他不认识叶振一,为什么叶振一的名片夹里会有他的名片?或许,叶振一善于钻营,他把每个企业老板的联系方式都奉为至宝,但是孙栋梁却根本不在乎一个记者。可是郑雪丽说,孙栋梁是喜欢交朋友的,朋友可以帮上很多忙,他能跟董强走得很近,难道会不愿意多交一个记者朋友?何况,假如他是通过叶振一牵线搭桥认识了连恒福和殷小柠送出了封口费,他就更不会删除叶振一的电话号码。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根本就不认识叶振一。

那张名片又如何解释?

蓦然间,他想起了上一次连环谋杀案中的一个插曲,《顺宁新闻眼》的上一任制片人樊玉群被人谋杀在鸽子岭高空缆车的轿厢里,在索道下方的草丛里发现了三十六张记者乔昭宁的名片,乔昭宁自然被当成重大嫌疑人,可是面对苏镜的指控,乔昭宁却说每个记者的名片都是随意放在桌子上的,大部分人是不会锁起来的。

叶振一跟董强的名片夹也是很容易就找到的,并没有锁在抽屉里。如果有人想做手脚,的确轻而易举。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宗连环谋杀案就远远没有这么简单。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确定,到底是谁收了孙栋梁的封口费。

这么想着,他立即站起来去穿衣服,何旋一看急了:“天都黑了,你去哪儿?”

“查案。”

苏镜说完就走了,何旋望着老公离去的背影,不满地嘟哝道:“真是有毛病。”又大声叫道,“带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