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这话, 陈酒就想把这话收回去。

他原本想说的不是这句啊!

陈酒原本的打算是对虞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明白Gay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偏见。

天知道他一个直男为什么要给另一个直男科普这玩意。

陈酒绞尽脑汁想挽回的话, 但他沉默的这十几秒似乎说明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虞迟似乎也没指望他真的解释,两个人同时沉默着。

过了一会, 虞迟说:“现在定回去的票还来得及。”

“我不走。”陈酒说, “我头晕,眼花, 四肢无力, 你要是非要把我赶走,就把我丢出去好了。”

陈酒说完,就钻进被窝里,把原本干净整洁的被褥搞得一团乱, 然后用被子蒙住了头, 摆明了, 虞迟要么不管他,要么连人带被子一起丢出房门。

陈酒是笃定了虞迟不会这么做, 毕竟这件事情有失体统, 一团被子丢到他房间门口, 着实不像个样子。

但是他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虞迟往这边走过来了。

陈酒:“??”

不是吧, 难道虞迟真的讨厌他到这个地步?

虞迟靠的越近, 陈酒的心跳声就越快, 这脚步声仿佛没有规律的鼓点, 一下, 两下,三下,好了,虞迟现在站在他身边,可能在思考怎么把他丢出去动作会比较优雅。

陈酒当即都开始思考,如果虞迟俯下身的时候他就从被子里钻出来,牢牢抱住虞迟的大腿开始哭,虞迟放过他的概率有多大。

但陈酒转念一想,就虞迟那性子,还能好好跟他说话已经不错了,这人最烦别人哭,两人头一回见面,虞迟这瓜娃子说了什么。

——你有病吗?

对,陈酒还是挺记仇的,之前在浴室他就和虞迟闹过一次,这次好死不死又给想起来了。

往事重现,陈酒也没指望虞迟能给他什么惊人的表现。

想来想去,陈酒觉得既然努力过了,没用,那还是趁早放弃吧。

只要他盯死女主,天天给她介绍优质男人,他不信这任务过不去。

短短的一分钟,陈酒脑中已经把从开始到放弃的全过程都迅速过了一遍。

他静静地等待……

等待……

等……

虞迟到底在干什么?

酒店的床铺着实是很松软,陈酒原本就又困又累,他说的那句“头晕眼花”也不全是假话,陈酒侧着脸等了一会,不知不觉睡意渐深,居然就这么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睡着了!

虞迟觉得陈酒着实是会钓男人,难道陆航满足不了他么,为什么还眼巴巴地跑过来,仿佛没了他虞迟,他的天就塌了一般。

虞迟恨恨地看着那团被子,果真动了把人连人带被子全丢出去的想法。

陈酒对他而言,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舍友。

原本在演出那天,虞迟都想好了,他要在一片热闹中把陈酒带走,在情人湖和他告白——

虞迟完全没有想过陈酒会拒绝这回事。

两个人亲都亲过了,他也没拒绝,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虞迟理所当然地想着。

他这一辈子,顺风顺水,没有在任何地方遭受过挫折,哪怕有,也不足以在他的心上留下一点痕迹。

但是陈酒做到了。

他成功地,重重地伤害了虞迟那一颗少男心。

果然,恋什么爱,都给他去死。

越想,虞迟胸口一团郁气越沉,几乎都牢牢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不,他不承认他喜欢陈酒。

这家伙敢动一下,他就把人丢出去。

虞迟这么想着,目光如炬看着那团被子。

但是一分钟过去……

三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

被子里传来了均匀的打呼噜声。

虞迟:“……”

把这混账玩意丢出去算了。

这一觉,陈酒睡得昏天黑地,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屋子一片漆黑,一点光也没有。

陈酒揉了揉眼睛,眼皮子酸疼,浑身也疼,身上忽冷忽热,衣服被冷汗浸透了。

他没有力气,头晕目眩,太阳穴酸疼,精神恹恹,第一反应依然警惕,是:这是哪?

在陈酒的想法里,虞迟已经把他丢出去了,他现在可能被某个好心人给捡走了。

他晕晕乎乎地下了地,犹如无头苍蝇般在房间里盲人摸象,然后他险些被绊一跤,径直跌进了柔软的被窝。

对面竟然也有一张床。

这是……标间?

陈酒骤然一扑,直接给扑进对面床的人怀里去了,若是平常,陈酒是可以手疾眼快地撑住,但是他现在着实是手脚无力,绕是有心也是没用处。

对方显然正处于深眠中,猛地被打断了梦乡,颇为不爽地闷哼一声。

陈酒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继续睡,不好意思哈。”

陈酒鼻尖全是非常好闻的香气,他的鼻子在免疫系统的维护下暂时还好使,这味道窜入鼻子,竟然让他的头疼有了些许的缓解。

陈酒没忍住,又深吸了两口,像猫遇到了猫薄荷一般,恨不得把这味道都吸光。

虽然不太礼貌,而且陈酒此刻大脑实在过于混沌,一时间无法分析这味道里的九成熟悉来源于哪里。

而且这人怀里着实是很温暖,陈酒发冷的身体一挨上去,就像是冬日遇到了温暖的火炉,恨不得贴上去就不下来了。

下一秒,一道凉凉的声音像水从头泼下,把神智恍惚的陈酒给泼得有点清醒了。

“你在干什么?”

这声音——

好吧,显然是虞迟。

陈酒极度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不然你以为是谁?”虞迟没好气地反问,问完了觉得自己太过幼稚,而且这人居然还趴在他怀里不出来。

虞迟顿时觉得自己之前都是瞎了眼。

他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果然,他恐同是有原因的。

虞迟一把将被子捞起,冰冷的空气无孔不入,瞬间侵袭了温暖的空气。

陈酒冷得一瑟缩。

开了口想抱怨,但是又想起来对面不是什么好心人,是虞迟。

哎。

虞迟有起床气,大晚上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哐”地撞醒,换谁谁都生气。

再换成陈酒,虞迟的怒气值瞬间翻倍。

“你是不是非要在我这里搞事?”虞迟说,“就非要这么死皮赖脸地在我这里,是要让我睡你吗?”

卧槽。

陈酒脑中的浑浑噩噩都被虞迟这句话给惊跑了。

怪不得陈酒震惊,这种话从虞迟嘴里说出来,那只能说是大为震撼,怀疑人生。

“不,不是……”陈酒这句话还没说完,虞迟的下一句话又来了,刚被吵醒的虞迟攻击力简直可以说是无敌了,而奄奄一息的陈酒完全无力招架,只能睁大了微涩的眼睛尽力寻找虞迟的脸。

这人怕不是已经气得冒烟了,陈酒倒还挺想看看虞迟现在脸上的表情。

“不是?不是你大晚上的吵我,还是说你天生就有什么癖好,钓一个不够,非要多钓几个是吧?”虞迟漠然道,“滚下去,现在就给我出去,别再给我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陈酒:“……”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虞迟现在肯定也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陈酒抿紧了唇,小声说:“我以为我被别人捡走了……真的是不小心绊倒了,没骗你。你要不信,不信就算了。”

他声音也并不稳,忽高忽低的,听上去有几分怪异。

陈酒慢吞吞地起了身,拖着沉重的身躯下床,往门口走。

刚下床,陈酒的手腕却被虞迟攥住了。

陈酒反应也开始迟钝,缓了三秒钟,才转过头看向虞迟。

虽然他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虞迟原本想着陈酒滚蛋之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但是陈酒起身的时候,虞迟感觉他的睡衣似乎有点湿了。

他有点疑惑,回想了一下刚才,陈酒的衣服好像也并不干爽,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虞迟这一刻无比痛恨自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好奇心——反正他不承认是在关心陈酒,这个水性杨花的男人。

虞迟握住陈酒手腕的时候开始后悔。

他是不是又掉进陈酒的陷阱里了?

表面上装得可怜兮兮,背地里怕不是在嘲笑他,稍微钓一钓就上钩。

这一瞬间,虞迟又松开了手,而这个动作被陈酒以为是放弃的信号——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反正虞迟对他现在偏见颇深,再解释也没用。

但虞迟下一个动作,是起身下床,往门口走去。

虞迟走得很急,像是后面有什么人在赶着他一样,路过陈酒的时候带起一阵小风,凉飕飕的,陈酒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他原本就头重脚轻,这一个大大的喷嚏打下去,更是天旋地转,都有些站不稳了。

陈酒也无暇去思考虞迟这么匆忙失去做什么,反正和他无关。

也许是再开一间房。

毕竟这人洁癖。

几秒之后,刺眼的白炽灯大亮,陈酒被刺得晃眼,不得不抬起酸软的手臂挡住眼睛。

一片黑暗夹杂着明亮的白,虞迟看向陈酒。

这人的脸红得吓人,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了,而且动作晃晃悠悠,仿佛下一秒就会跌倒。

虞迟原本已经郎心似铁,发誓这辈子也不谈恋爱,也不和陈酒说话。

再说话他就是狗。

这么狠的誓言,发出去还没有几个小时,就被虞迟给推翻了。

虞迟:“你在生病?”

陈酒:“没有,你看错了,早点睡吧,不好意思打扰了,晚安。”

他继续往外走,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感觉。

还能比现在的情况更差吗?

不能了。

虞迟就这么看着陈酒一步三晃地往他的方向走,感觉自己的心都被陈酒给掂量住了。

他控制不了。

陈酒走到虞迟身边的时候,脚步稍稍顿了一下。

倒也不是想辩解什么,他只是想和虞迟说一声:

“谢谢。”

谢谢你没真的把我给丢出去。

那真是太丢脸了。

大家都说虞迟毒舌,说他冷漠,说他不像个人,陈酒觉得,的确是这样。

但也没什么不好。

做人嘛,都是圣母有点太没意思了。

何况,虞迟这种人,其实算得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好人。

陈酒继续往外走。

一双手却揽住他的腰,把他带了回去。

虞迟一言不发,把陈酒带回到了**。

整个过程非常利落且迅速,陈酒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虞迟此举是什么意思,就已经躺在**了。

他眼圈通红,像是刚哭过一样,鼻头也是红得,除了嘴唇,显得异常干燥苍白。

虞迟的视线落在陈酒露出的一侧脖颈,那一处也通红,虞迟都能感觉到这人身上散发的热度了。

陈酒丝毫不知他的病越发严重,刚才如坠冰窖,现在如置火炉。

虞迟俯身,手压在陈酒脑袋旁边的床单上,声音很低。

“和陆航分手,我就睡你。”

作者有话要说:

陈酒:不大好吧。

最近有点感冒,更新稍微少一点,等病好了来个大的/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