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颜听了这两句话就明白了八九分,看来一定是朝廷中的纨绔子弟靠着世袭谋得个官位,并且不但不尽心尽力为朝廷做事儿,反而特别腐败,裴颜蹲下捡起奏折,偷偷扫了几眼,果然跟她想的一点都不差,她思虑着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宁元席,她明白自己如果出口谈论这些如果被别人听到完全能治她一个‘干政’的罪名,但当她看到宁元席愁眉不展的样子的时候又有些不忍,左思右想,她还是决定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皇上,依我看倒不如取消了世袭制度。官宦人家的男子从小接受的思想就是即便不读书、不习武长大后也能享受到荣华富贵,所以没有几个小孩儿会乖乖的去读书,况且朝廷里的官职数量一定是有限制的,一个两个或许不算什么,但是时间长了,真正有才华的读书人反而没有了出头之日,倒让一些没用的人吃着朝廷的俸禄。”

宁元席冷冷一笑,“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这些人的祖上无不是为了我大宁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也是先帝在世时给他们的恩典,贸贸然的取消了还不被天下人说朕是忘恩负义之徒?”

裴颜笑得更加温和,“皇上,你笨啊,你就不懂得变通一下吗?我看你左半边脑子里是水,右半边脑子里是面,不动也就算了,一动就变成了浆糊。皇上不如把世袭制度和科举制度结合起来,每个家族继承官爵的人也只有那一个,皇上可以择优选择官宦人家的子弟继承,这样一来就不是立嫡立长,而是能者居之。不但能激发青年学子们奋发向上的精神,更能让朝廷里官员的出身、和成分平衡一些,皇上管理起他们能够更加的得心应手。”

宁元席听了刚才的一番话对裴颜的印象不由得又改观了几分,他一直以为裴颜只不过是个读过几本书,颇有些才学的女子,今天看来,原来是自己小觑她了,她竟然对朝廷中无数文武大臣束手无措的事儿都能侃侃而谈,如果她是个男儿身,一定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正想着,他不经意间对上了裴颜颇精致无暇的脸颊上的淡淡的笑颜,心中翻滚起丝丝恼怒。

他可是宁王朝的一国之君,天之骄子,什么时候轮轮到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对他指手画脚的了?他自负凭借自己的才能完全能够把宁王朝推上一个更辉煌的台阶,谁知在自己为这么一点儿小事儿头痛的时候裴颜却给了他一个无比精妙的注意。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不悦,大声呵斥着裴颜,“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竟敢妄议国事!”

裴颜对他这样迅速的转变十分诧异,心里暗自感叹,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姑奶奶好心好意的帮你出谋划策,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反而还训斥我,想到这里,裴颜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皇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吧?我不过是为你着想,看你愁眉苦脸的想帮你一把,你能不能分清好人坏人啊?”

宁元席被她说的有些难为情,知道是自己理亏,但强大的自尊心却让他不能向

裴颜低头认错,他维持着帝王的尊严,冷哼一声,“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你在朕的身边平白的只会给朕添堵,这样好了,朕书房中的藏书数不胜数,天长日久堆积在一起难免会有保管不当的,你去把那边柜子里的书给朕整理出来,如若有损坏你把遗失的字迹给朕补齐,朕瞧你也是读过书的,这点儿小小的差事对你来说应该不在话下吧?”

裴颜听了宁元席的话也乐得能够暂时脱离他的魔掌,便应了一声,狠狠的瞪了宁元席一眼,说了一声,“是,遵旨。”便退了下去。

裴颜站在足足有三米高的书柜前,书柜上雕刻着松柏、青竹的纹样,上面堆积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有前朝的文学古诗词,有兵法战术,更有不少记载着治国之策的史书,一走近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书墨味道,裴颜十分喜欢这种味道,她贪婪的嗅了嗅,搬起一把凳子站在上面,踮起脚尖拿下最顶端的一本薄薄的书本,她掸了掸上面落下的一层灰尘,露出封面上的字迹,裴颜翻出被虫蛀了的那一页,凭借自己以往学过的知识把残缺的地方补了起来。

而宁元席则按照方才裴颜说的方法传下了旨意,他不能否认,裴颜的法子果然是最最妥当的办法。他轻轻揉了揉眼睑,批了这么长时间的奏折他的眼睛有些酸涩,面前的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散发着淡雅的香味,他拨弄着香炉里的香灰,俊秀的眉眼中传来淡淡的暖意,嘴角浮现出一抹平常难以看见的柔和,正当这时,一名小太监弓着身子走了进来,对着宁元席打了个千儿,“皇上吉祥,宁王宁元泽求见。”

宁元席轻轻的挑了挑眉,暗自揣测着宁元泽的用意,随即他舒展开了双眉,笑道,“传他进来吧。”

宁元席重新翻开了奏折,做出一副政务繁忙的模样,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宁元泽身着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缓步走了进来,素色的衣装使他显得更加儒雅,宁元泽跪在地上行礼问安,“臣弟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元席却并不理会,依旧专心致志的批着折子,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问身旁的太监,“怎么还不把元泽给朕请进来啊?”说着,他抬起头来装作刚刚看见宁元泽的样子,他虚抬了抬手,含笑说道,“平身吧,现下也没有外人在,不必拘礼,朕方才没有留心到你,你可别记恨朕呐。元泽今儿个来所为何事?朕记得并未传召你入宫啊。”

“是,臣弟不敢。臣弟心里惦记着昨个儿被皇上留在宫里的裴颜,因为她自小在民间长大,不懂什么礼数,臣弟怕她冲撞了皇上,所以便想进宫来瞧瞧。”

宁元席给他赐了座,又吩咐宫女们上了茶,这才说道,“那丫头确实有些无礼,这个昨儿个在宴席上朕就已经领教了。看来是在王府里被你骄纵的,目中无人的很呢。”

宁元泽闻言脸色微变,连忙说道,“皇上恕罪,是臣弟管教无方,如果她在皇上身边让皇上不悦,。那不如让臣弟把她接回府里吧,以免她口不择言的

顶撞了皇上。”

宁元席云淡风轻的摆弄着手中的玉石佛珠,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她顶撞朕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朕瞧她性子直爽,心里也喜欢的紧呢,这不懂规矩可以慢慢教,在宫里耳濡目染的多少也能学会些,怎么?难道是元泽你后悔了,不舍得把她留在朕身边吗?”

宁元泽望着宁元席稍稍凛冽起来的眼神,心中一惊,“臣弟不敢,裴颜能留在宫里侍奉皇上是她的福气,臣弟看着府里的人能有个好去处臣弟心里也为她欣喜,只是……臣弟有些话想叮嘱她。”

宁元席的眼中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精光,“不必了,现在朕正在慢慢**她,不宜见人,否则她刚刚好一点儿的心性难保不会毁了。”

宁元泽心里对裴颜十分担忧,昨天把裴颜留在宫里之后他整整一晚都难以入睡,裴颜的一颦一笑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回放着,仿佛一推开门就能看见她站在皎月之下跟他一起谈心闲聊的模样,她含羞道谢的样子,她抱着琵琶拨弄琴弦的样子,她谈论古今娓娓道来的样子,无不让他念念不忘。今儿个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起身换上了衣裳准备进宫了,这一晚上他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当他离这座皇城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感觉他离裴颜也越来越近,可是现在宁元席却不准他见裴颜,他心里的失落可想而知。

宁元泽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反驳宁元席的意见,“皇上,臣弟自以为对裴颜还算了解,她虽然是个女儿家,但性子倔强起来一点儿都不输给男子,不如臣弟代皇上劝解劝解她,皇上以为如何?”

宁元席缓缓摇了摇头,站起身子倒了一杯茶水,“不必了,对朕来说,驯服她的乐趣远远大于见到她低眉顺眼、唯命是从的样子。元泽,你可还有其他事儿说与朕听?”

“没有了,那臣弟就先告退了。”说着,宁元泽正想退下去却被宁元席喊住了,“对了,元泽,如今裴颜在宫里当差,你若是与她见面多有不便,所以日后如果没有要事你还是不要入宫的好,以免落人口实,对裴颜更加不利。”

宁元泽沮丧的叹了口气,眼看也没有别的办法,便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宁元席看着宁元泽渐渐走远,嘴角氤氲起一丝笑意,他拿起手边的古籍翻看了两眼又重新放下,自言自语的说,“看不出一个小小的裴颜竟然让元泽这般挂心,古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果然不假。”

现在宁元席已经没有心思在处理朝政,索性放纵一天,他背着手在御书房中转来转去,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裴颜所在的书柜前面,远远的就看见裴颜站在凳子上抖落了书籍上的一层灰下来,纤细窈窕的身材在宽大的宫服的包裹下依然显得十分动人,露出的侧脸上可以看见线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的抖动着,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三千墨发衬托着她白皙光洁的脸颊,整个人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手中的书籍却又为她平添了些许书香气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