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十一月了,虽然不至于天寒地冻,可夜里还是冷的。
从这里走到巫宅,至少要一个时辰。
桑云亭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黑灯瞎火,巫镇也真是狠心,竟然放心让她就这么走回去。
这还是新婚呢,也不怕她累着,冻着,碰见晚上睡不着觉四处晃悠的混混地痞。
桑云亭默默地往前走去,走着走着,不知踩着了什么,脚腕一崴,往一旁跌去,啊了一声,坐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不轻,她尝试了一下,竟然没能站起来。
索性,她也不站起来了,轻叹一口气,靠在一旁已经关了门的店铺门板上,仰头看天。
今夜虽然有月亮,但是也有云。月亮时隐时现,昏暗得很。
看不清她眼睛上有没有眼泪,不过能看见她抬手擦了擦眼睛。
何至于此。
这边,桑云亭一个人在街上伤感。那边,马车照常往前走。
马车车厢里,还剩下小红和李霄云。
小红靠着车壁,紧闭双眼,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昏迷了。
李霄云就不太一样了。
她不像是之前那样,一脸淡然,腰背挺直,坐得像是个标枪一样。而是斜靠着坐,手托着下巴,一脸好奇地看着小红。
那脸,虽然是李霄云的脸,可是表情,却不像是李霄云的表情。
没有一会儿,巫宅到了,马车停下。
老王下车,正要打开车门,鞠明熙走了过来。
碰到一起后,巫镇几人也没有快马加鞭,而是一路跟随着马车的速度,一直到进府。
老王一见鞠明熙过来,就停下了手。
鞠明熙说:“你先去休息吧。”
老王立刻应着,二话不说就走了。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今天老爷很生气。
主子很生气,做下人的就要注意点,最好是连呼吸声音都不要大,免得受牵连。
老王走了以后,鞠明熙将车门打开。
李霄云就在后面,和鞠明熙大眼瞪小眼。大大的眼睛里,全是问号。
小红还在睡,李霄云有些无奈地指了指她。
“这个,怎么办?”
不是她说,那姑娘看起来清清淡淡的,下手可真狠啊,这一记手刀,小红昏到现在。
虽然她说她有分寸,这个分寸也怪吓人的。
要不,她把小红抱回去?总不能让她就在马车上睡一夜吧?
这个李霄云的脸上实在有些担心。
赵二溪不知道到底什么身份,但肯定不是个善茬。江湖中,有几种人是不好惹的。
老弱病残幼。
这些人,看起来颤颤巍巍,风一吹就倒。可是,若非有特别的能耐,又怎么能一直活着?
赵二溪不管是真疯真傻,还是装疯卖傻,都像是那种病态的高手。
有些人为了追求更强,会舍弃一些正常人的生活。不知道赵二溪,是不是其中一个。
鞠明熙也看了一眼小红,皱眉道:“我送她进房间,李姑娘,你也去休息吧。”
李霄云点了点头,下了车。
巫宅的戒备,比前几日严了许多,下了马车,随处都可以看见严阵以待的侍卫。
李云宵下了马车之后,鞠明熙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就把小红抱下来了。
还是公主抱。
李云宵看了看,觉得小红今天晚上还是幸福的。毕竟鞠明熙也算巫镇身边数一数二的人物了,长得也是高大英俊的。
宅子里的丫鬟,就和宫里的宫女一样,到了一定的年纪,要不然留在宫里,熬资历成了主子身边的女官。
要不然,就放出宫去,或者,被主子许配给别人。
如果主子有良心,真心为丫鬟考虑,也是可以许配良人的。这个结果肯定比放出去好。
习惯了豪门大宅的生活,哪怕是个丫鬟,回到自己的原生家庭,也会很不适应。更别提很多丫鬟都是无父无母没有家的,出去之后,要么孤苦一人,要么,被七大姑八大姨表兄堂叔什么的占尽便宜。
因为巫镇是太监,桑云亭的婚事在旁人看来,是个笑话。
若巫镇是个健全人,那这就是泼天的富贵,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做主子的,其实也很愿意自己的手下和手下之间,内部消化,互相看对眼。比起他们在外面找一个不知道来历的,至少知根知底,比较放心。
生下孩子,孩子也在自己手下,这就拿捏了一家人了。
可惜的是,鞠明熙将小红抱下车后,就放下了。从里面喊来一个婆子,把小红背回去了。
等明天早上,小红醒来,一定一头雾水。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昨晚上怎么莫名其妙睡着了?
不过今夜,李霄云是睡不着的。
她躺在李霄云的**,看着窗外不时闪过侍卫的身影,有一点担心。
空****漆黑的街道上,桑云亭还在一瘸一拐地往巫宅走。
她的腿扭伤了,又走了一阵子,可能实在是痛得厉害,走不动了,干脆,就地坐了下来。
孤独,害怕,委屈,愤怒。
一时间所有的情绪都汇聚在了一起,桑云亭忍不住哭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桑云亭喃喃道:“为什么,我虽然只是个宫女,可我也是个人。要是不喜欢,为什么不放我离开……”
桑云亭半伏在地上,这一刻,看着叫人无比心疼。
弱小,无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就在桑云亭的低低的哭泣声中,突然,一朵花,从空中降落,落在她面前。
桑云亭愣了一下,呆呆的看那朵花。
那是一朵手掌大的红花,新鲜的很,甚至还沾着水滴,像是刚从泥土里摘下来。
桑云亭呆了一下以后,猛地往后一靠,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是你!”桑云亭脱口而出:“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四下地看。
长街尽头,一个白影慢慢走近。
桑云亭的视线,定在那个人身上。
“你是赵二溪?”桑云亭惊恐道:“你……是那个疯子。”
走过来的人,正是在集市四合院里,被一根麻绳捆在树干上的赵二溪,但是现在,他一点都不像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