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大门被婢女小楠推开,小楠迈步进入房中走到那水印面前脚下一顿。刚刚看到多出的脚印时她就已经起疑,可被小少爷打断了思绪,现在那脚印没了却平白无故多出两滩水印……婢女小楠端着茶盘,缓缓抬头向上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房梁上的席宁与韩驰几乎要将她吓得魂飞魄散。
小楠张大嘴马上就要喊出声来,韩驰翻身而下一记手刀砍在小楠脖颈,反手将她手中托盘接下。韩驰接的稳,托盘中的水果、糕点别说是洒出来,就是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动。
席宁扶住婢女小楠的身体放到椅子上,阿巡呆呆的望着突然出现的两个大人脸上写满了迷茫。
席宁快步走到书房门前把大门关上,韩驰拿了块糕点放入口中,笑嘻嘻的走向阿巡,道:“小子,我说你也太笨了些,就这么几句词半天也背不下来。我在房梁上光听就已经背下来了。”说着又揪下盘中提子放入口中。
阿巡气鼓鼓的把书放在桌案上站起身,手指着韩驰道:“你说谁笨呢!你才笨呢!”
韩驰一见阿巡不服气,笑道:“还不服气,用不用我背一遍给你听啊!”
“那你背啊!”
席宁走上前想要劝韩驰几句,不料韩驰回身把托盘递给席宁,十分认真地把阿巡刚刚读的千字文背了一遍。
背完后韩驰凑到阿巡面前,得意的样子任谁看了都想踹他一脚。
“怎么样小子?服不服气。”
席宁扶额,没想到韩驰跟小孩子也能闹起来。
阿巡委屈的撅起小嘴,泪水不断地在眼里打转。韩驰笑容疆在脸上,他就是想逗一逗孩子,没想过会把人家惹哭。
“诶……男儿有泪不轻弹!”
话音刚落,阿巡闭上眼睛嚎啕大哭起来。
席宁推开韩驰,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现在你把他惹哭了,你说怎么办。”
韩驰哪有哄孩子的经验,伸手去捂阿巡的嘴巴。不料他的手刚一触碰到阿巡,就被阿巡狠狠咬了一口。
“席宁!他咬我!”
席宁抱起阿巡将二人分开,在席宁怀中阿巡一边哭着一边用力的挣扎。席宁越抱越觉得沉,只好半蹲下身体。
“闭嘴!在哭我就不客气了!”
席宁一声怒吼,阿巡忽然止住了哭声睁开眼去看席宁。见席宁面色有所缓和再度张开嘴,想要继续哭喊。席宁又瞪起眼,阿巡咧了咧嘴不敢再发出声音。
韩驰坐在桌案前的垫子上,赞道:“原来席宁带孩子是一把好手。”
二人刚觉得松了口气,书房大门就被用力推开。
赵大人撩衣迈步进入房中,他身后并无兵丁,只有他一人。阿巡见到父亲更加委屈,哭喊道:“爹……他们欺负阿巡!”
韩驰并未起身,席宁也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动作。赵大人看了眼昏厥的婢女小楠,镇定自若的向外门外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后将书房门重新关好。
席宁与韩驰对视了一眼,阿巡哭着跑向赵大人,席宁没有阻拦而是站起身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
阿巡扑倒赵大人怀中,赵大人没有过多安慰下意识将孩子护在身后,问:“可是二位杀了张勉?”
韩驰回头看向席宁,席宁笑了笑韩驰也笑了。他起身伸了个懒腰,缓缓道:“是我们做的,大人是要定我们的罪喽?”
阿巡听到这话紧紧抱着父亲的大腿,伸出脑袋偷偷去看韩驰。
赵大人正色道:“你二人为何要杀那张勉?”
韩驰像是听到了极为好听的笑话,又难以置信的打量了赵大人一番。
“你问我们为什么?你身为幽州城父母官,张勉到了此地做了什么你应该比我们清楚。
今夜那张勉命手下抢了饽饽铺刘掌柜的女儿,私闯民宅打伤刘掌柜,绑架、奸污良家少女,逼得人家寻了短见……我们两个看到的是这一件事,没看到的之前的有多少不用我说赵大人你心里有数。”
席宁走到韩驰身旁,嗤笑一声,“赵大人视而不见张勉罪行,我们可以理解为赵大人是迫于张勉乃中书令张道功之子,或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隐情不能为民做主。
可若是赵大人自己不惩奸除恶也就罢了,还要质问我们为什么的话……”
席宁抽出腰间银月弯刀,“杀一个中书令之子我们俩个已背负人命官司,左右都是人命官司,我们不介意在杀个知州……尤其是你还看到了我们的脸。”
赵大人脸上丝毫没有惊慌之色,他拱手朝席宁与韩驰深施一礼,“如此……赵某人替幽州百姓谢过二位侠士。二位此举救幽州百姓与水火,赵某身为幽州城知州深感愧疚。”
席宁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怕死所以求饶?”
赵大人说那几句话时一直维持着鞠躬的姿势并未起身。现下听到席宁问话,赵大人站直了身体,脸上一团正气不卑不亢。
“赵某身为幽州城父母官,不能护一方平安早已不配为官,现在二位出现张勉得到了应得的下场也了却了赵某的心病。
赵某甘愿在今夜赴黄泉,以赎赵某之前的罪孽。”
说罢,赵大人摘下头顶乌纱帽置于一旁的桌上,推开抱着自己大腿的儿子,迈步朝席宁走来。
阿巡失声痛哭再度紧紧抱住父亲的腿不让父亲再往前走一步,“爹!你说什么呢!你不要阿巡了吗!爹!”
赵大人微微皱眉,望了望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后狠下心将儿子推倒在地。
“你若再敢来拦着,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阿巡跌坐在地上,满面泪痕的望着自己的父亲不敢再动。
赵大人走到席宁面前,正色道:“女侠,动手吧。”
席宁紧了紧手中的银月弯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没有真的想杀这个赵大人,只是想看看这人与张勉是否有勾结。没想到这人是这种脾气秉性,好像真的不怕死一般。
韩驰按下席宁握刀的手,笑了笑,“张勉是我杀的,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你当真为了赎罪一心求死?”
“绝无半句假话。”
“那好!那我就给你个痛快。”
韩驰眼中闪出一道寒光,霎时抽出腰间折扇,在阿巡惊呼声中赵大人慢慢闭上眼睛脸上神色越发轻松就等那最后时刻降临。
疼痛没有到来,赵大人只觉得头上发髻一松,头发散落下来,他睁开眼不解的看着韩驰。
韩驰收起折扇,道:“你的母亲被张勉扣下了吧?”
赵大人表情变了变,韩驰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我听人说了大人母亲今年六十有五,虽对外说母亲被大人送回了老家,但今日一见大人如此刚正不阿实在不会甘愿与张勉同流合污,除非有把柄在对方手上。”
赵大人不说话,韩驰看向阿巡问:“小子,你祖母是不是被张勉抓了啊?”
阿巡从地上爬起来,“是!他们抓了祖母!”
韩驰点头,“大人有苦衷为何不说出来?现在事情明朗了,张勉也已经去了他该去的地方,赵大人可不能死,你要活着把母亲接回来好好赡养,待到朝廷来人后将那张勉罪行一一揭露,这才是赎罪。”
席宁心下了然叹了口气,“赵大人可千万不要寻了短见,若是赵大人寻了短见,谁来带头揭露张勉罪行?中书令不会善罢甘休,到那时我们二人皆会被通缉。
若张勉罪行被揭露让圣上知晓,我们二人或许还能落个为民除害的名,若没有,那我们二人也就只能成了那胆大包天深夜闯入知州府杀人的强盗恶魔了。”
韩驰拍了拍赵大人肩膀,笑道:“你还有个儿子,你死了谁照顾他?虽然……你这儿子背书真的不怎么样。”
韩驰示意席宁,二人不在与赵大人多言来到书房后窗。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一轮明月孤零零的挂在天边,夜风习习带来些许凉意。
席宁攀上窗沿,正打算翻出去之际赵大人喊住了两人。
“多谢二位侠士提点,二位侠士请现在速速离开幽州城,半个时辰后我便会下令搜查并封锁城门,请在最后时间从西门走,我会派我的人马上到西门。赵某从未见过二位侠士,也绝不会有人说出去半个字。”
席宁朝赵大人笑了笑翻出窗户,韩驰则是抱了抱拳紧跟在席宁身后。
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客栈,得知饽饽铺的刘掌柜已气绝身亡……心中虽为这一家人惋惜却也没有更多时间伤感。他们让掌柜的套了辆马车又换了套干净衣服,席宁去收拾行李,韩驰便去叫了翁修朝。
三人坐上客栈掌柜的准备的马车,驱车往西门而去。
赵大人果然没有说谎,西门把手的士兵连看也没看就放了他们出城,就在他们出城的下一刻他们关闭了城门。
马车内,翁修朝靠坐着看向席宁,笃定道:“你们是不是杀了张勉?”
席宁本是闭目养神,听到翁修朝这样说睁开了眼。
“你怎么知道?”
“也就只有杀人才至于连夜跑,你们两个出去是因为张勉的人抓了刘掌柜的闺女,怎么可能会不起冲突。以你们的脾气,那张勉活不过今夜。”
“他罪有应得,杀了他是最直接的。”
“看来我们得尽快回盛京了。”翁修朝表情看不出喜怒,低声说着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也好像是说给席宁听的。
三人马不停蹄向盛京进发,本着除非是必须要住店,否则绝不多浪费时间的原则,三人跑死了四匹马,终于赶回了盛京。
刚踏入盛京城城门,三人耳朵里就灌满了中书令之子被杀的事情,这事儿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但人们并不知道张勉曾在幽州做过什么,只知道有人夜闯知州衙门杀了当朝三品大元中书令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