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不是不行, 而是很行,一晚上来了三次,她的腰都要断了, 但萧琰也没落得什么好, 第二天发了高热, 给她吓坏, 请了太医又吃了药, 晚间这烧才退下去。
烧发了多久,萧琰也睡了多久。
醒过来的时候,他躺在帐中, 谢期趴在他的床边,睡得正香。
她没有解开衣裳, 脸上还带着睡着被压出来的印子,衣不解带的照顾他, 他的妃嫔如袁婕妤之类,也曾做过, 可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这个姑娘,却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温和宁静,心像一颗没熟的荷包蛋,稍微戳一下就会流出黄来。
爱让人变得柔软,也让人变得脆弱。
至少现在, 他对死亡充满恐惧, 明明曾经,是不怕的。
谢期醒了, 因为萧琰的指头在她脸上摸来摸去, 有点痒的,她问他渴不渴, 饿不饿,外头煮了药,满殿都是药的味道,很苦很恶心的味道。
是他从八岁起就熟悉的气味,让他胸口作呕,病人发脾气是没有缘由的,他还是皇帝,更可以随意发泄自己的脾气。
可现在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萧琰并没有以前病中的阴晴不定,靠在身后的枕头上,看着她,唇边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
她坐在床榻边,亲手给他喂药。
萧琰柔情的望着她,谢期却满心难受:“你身子不好,昨晚真不该答应你那么闹。”
萧琰不大开心,摸摸她的腰:“梓潼如何,腰还酸吗?”
“我好多了,我说陛下呢!”
好多了?明明他昨晚那么卖力,居然就好多了?
萧琰的脸有点黑,觉得男性自尊收到了挑战。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从前朕觉得这都是脑袋有包才能说出这种话,现在却觉得,他们说的倒也没错。”
他还在这里笑,还在口花花的调戏她,谢期气的脸通红,鼻子一酸,眼眶湿了。
“陛下怎么能这么不重视自己的身体,非要缠着我闹,把自己累病了,陛下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因为我的缘故,不能长命百岁,我岂不是成了大梁的罪人,我这一辈子要怎么过下去呢。”
她气的抽泣不止,更气他不在乎自己。
萧琰沉默半晌,无力又无奈:“别哭了,你不是一早就知道吗?我本就是不能长命百岁的。”
谢期心里难受,是的,她是早有准备,但谁不抱着美好希望过日子,难道要她一直做着他随时去死的准备吗?
“可至少,你要爱惜自己身体,能活的久一些难道不是更好吗?”
“我也很想啊。”
萧琰的大手,抚摸着她的脸。
“朕虽是皇帝,整日听别人喊自己万岁,可说是万岁,就真的能万岁,只怕朕连而立之年都是活不到的。”
“以前朕不觉得死亡可怕,朕从小锦衣玉食,拥有别人没有的权利,过着平民百姓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哪怕英年早逝,把大梁的江山传承好,选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朕也就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这辈子都值了。”
“可现在,朕居然开始恐惧死亡。”
轻柔的抚摸着她的额头,慢慢下滑:“为了朕的私心,一时心软让你入宫,可朕的梓潼生的那么美,等朕死了,谁来保护朕的梓潼呢?朕就当真忍心,让你青春年少就在深宫守寡吗?”
她的眼睛那么明亮,鼻子挺翘,嘴唇鲜嫩粉红,就似春日里最鲜妍的海棠花。
萧琰怎么看都看不够。
“将来若是朕去了,把梓潼一起带走,好不好?朕实在怕,有朝一日,没人为你撑腰,梓潼会被欺负。”
谢期心里咯噔一声,眼睛顿时睁大。
萧琰噗嗤一笑,捏捏她的脸蛋:“朕开玩笑的,不会那么做的。”
谢期狐疑,被吓的根本就不信,毕竟先帝就让后宫嫔妃全都殉葬了,侍寝过几次没孩子的低等妃子,哪怕只是个采女,都做了朝天女户。
先帝真狠啊,裕太后才多大,不过三十四岁,还是太子生母呢,也要殉葬。
谢期开始发抖,大而黑的眼睛沁满泪水,像是两丸黑珍珠,她觉得自己有点傻,萧琰可是萧直的叔叔,有血缘关系的,萧直那么一个狗男人,亲叔叔能好到哪去?
萧琰慌了,他看到谢期是真的害怕,开始颤着身子躲他,甚至他的手抚摸到她耳边,想为她掖一掖鬓角时,被她微微侧头躲了过去。
“梓潼,阿鸢,朕是真的开玩笑,没那个意思的,你别怕,别怕我。”
他慌慌张张做起,强硬将她搂到怀里,不住的亲她的额头,鼻子,下巴。
“乖乖,我真的嘴欠,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带着你一起去死呢!当初父皇非要我母妃殉葬,我跪在父皇跟前,苦苦求了三天三夜,父皇都没应允,我恨父皇,更可怜要殉葬的妃嫔,怎么会让我的乖乖也经历这种事。”
“我,我只是太贪心了,舍不得你,一想到我活不长可乖乖却能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就嫉妒极了,对不起,吓到你了是不是?”
萧琰低声下气,在她胸口上胡乱的蹭。
“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我……我以为你真的要杀我。”
连上辈子的萧直,都没想杀她。
萧琰愧疚死了,也心疼死了,他拉过她的手,抚在自己脸上,强行按着她的手打他的巴掌。
谢期吓了一跳:“你是皇帝,我怎么能打你啊,打了你,你还不治我的罪?”
两人挣扎拉扯,一起倒在床铺上,萧琰哈吃哈吃的喘着气,额头上沁出汗,胸口剧烈起伏,又要开始咳嗽。
“只要你能出气,对我做什么都行,别生我的气。”
“好……好……我不生气,你先放开我。”
他非要强迫她,拉着她的手,一掌一掌打在自己的脸上,都不觉得疼,那股执拗的样子,恍惚间,让谢期以为看到了摊牌那天的萧直,隐约有股疯劲儿。
萧琰却非要抱住她,紧紧的锢住她的腰,搂她在怀里。
“别怕我,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只是太嫉妒了……”
萧琰搂着她,埋在她颈边,低声底气的说话,谢期感觉到脖子那里湿乎乎的,肯定不是他在舔,他哭了?
手握大权,堂堂皇帝,居然搂着皇后哭?
谢期实在觉得不可思议,顿时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我好嫉妒他们……”
“谁们?”
“阿直,韩越,甚至是雍王,雍王都五十多了,可去年他的小妾还给他生了个老来子,为什么,我都是皇帝了,却不能有个健康的身子。”
“我被嫉妒啃坏了心,我也想,跟我的梓潼,我的妻子,白头到老,子孙绵绵……”
萧琰心里想的,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
是啊,他也只有十八岁,哪能真的将生死看淡呢。
“会的,我跟陛下,一定会白头到老子孙绵绵。”谢期害怕的心忽然就柔软了下来,抚弄他的头皮,十指插进去,慢慢顺着他头发。
“只要陛下好好保养身子,乖乖吃药,不再像昨晚一样疯闹疯玩,陛下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也会为陛下生下孩子。”
她安静的时候,非常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萧琰看得就呆了,他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他也很想,跟她之间有个孩子,最好是男孩,能够继承皇位,将来能保护自己的母后。
萧琰忧心忡忡,若是有了孩子要怎么办,母不强子又弱,谢觞这个做父亲的也护不了他们一世的,而且权欲是会让人改变。
他不信外戚,谢觞就是外戚。
原本想将阿直作为皇位继承人培养,但他们若有了孩子,阿直就从他最信任的肱股之臣,皇位继承者变成最有威胁的存在。
一切都要变,要从长计议。
萧琰心里有了计较,摸了摸谢期的肚子,很期待她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哪怕知道机会渺茫。
养好了身子,萧琰是要上朝的,他是个勤政的皇帝,谢期却要睡到七更后半才会醒,以往他是不会吵醒谢期,都是让她睡个够。
但这一回,萧琰起了,居然把谢期也叫醒。
谢期迷迷糊糊的,脸上温热的毛巾一擦,就醒了个差不多。
萧琰指使流云给她擦脸,换上朝服,谢期实在不明所以,不是祭祀亲蚕礼什么的,为什么她也要起来。
“要上朝去。”
萧琰传了膳,宫女们已经在摆着热粥豆浆和各类面点并精致小菜。
“陛下去就去了,为啥我也得跟着起,好困啊。”
她眼睛一眯,就想往身后倒,接着睡。
这一回,萧琰却没宠溺她,拉着她不许她继续睡,带她做到桌边用膳。
“今日的朝,你也得上。”
谢期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满脸懵懂,便听到萧琰继续说:“以后的朝会你都要跟着。”
“诶?”
“这……合适吗?”
“合适,朕身子不好,皇后垂帘,贴身照顾朕,本朝又不是没有先例。”
谢期不明白,前些日子他还故意躲藏着,有的折子不让她看,怎么今天就同意她一起上朝了?
不过朝会也不是没乐子看,虽然隔着帘子,她瞧见萧直那张憔悴的像是许久没睡过好觉的脸,比夏天吃了杨梅冰饮子,还要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