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诀从兵部一路回到了宫中,脸色难看地快步入了延宸殿,到了延宸殿跟前,唐诀才将眉头松开,回头看去,张楚与尚公公左右站立,停下没动。

“朕让你盯着的事,你盯得如何了?”唐诀问。

张楚垂眸,拱手道:“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唐诀点头,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小猫,那小猫在他怀里捂暖了,抬起小爪子舔了舔,似乎对唐诀很亲,一点儿也不怕生。

尚公公瞧见小猫,弯腰朝唐诀伸出双手道:“奴才这就将它处理了。”

这小猫本也就是张楚找来丢在路边的,不过是个拦路的借口,既然事情已经达成,便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唐诀正欲将猫交出,谁知道那小白猫见自己半边身子出了披风,一阵冷风吹过来缩成了一个球,慢慢睁开双眼抬眸看了唐诀一眼,它有一双特别漂亮的湛蓝的眼睛,只是眼角周围还有黑漆漆的脏东西,小猫轻声叫唤,声音带着几分虚弱与沙哑。

尚公公就要碰上它,却没想到唐诀收了手,又将小猫抱回了怀里,抿嘴笑了笑问:“这猫儿如何来的?”

张楚一愣,道:“属下家旁巷子处时常有野猫出入,这不过是新下的一窝中随便捡出来的。”

唐诀伸手戳了戳小猫的耳尖,猫耳抖了抖,又往唐诀的怀里缩了缩,尚公公见了此状,心中已经了然,只是眉心微皱,道:“这不过是拦路野猫,陛下见它可怜,带回来罢了。”

“嗯。”唐诀轻轻点头,又笑了笑,瞧着怀里的小东西未出世时的模样,同样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浑然不知自己被人利用,就因为他给了些许温暖便缩在他的怀里,对他全然真心,说起来……是有些像的。

心口忽而有些不太舒服,唐诀收敛了笑容,转身往延宸殿走,张楚见人走了,问尚公公:“陛下方才那一问是何用意?”

“无非,是为了那个人罢了。”尚公公撇了撇嘴,跟上唐诀,张楚停在原地,等人瞧不见影子了,这才转身离去。

云谣早上端了刚煮好的药来了延宸殿内,却发现唐诀早就不在了,被褥都是凉的,她问了小顺子唐诀去了何处,才知道这人一大早身体还未好全就跑去阅兵,心中有些不悦,端了个小板凳捧着手炉就坐在延宸殿门口等他回来。

云谣等了许久也不见人,直至未时唐诀才回来,云谣那时已没在延宸殿,而是在自己住的小屋前吃糕点,嘴里含着桂花糕瞧见唐诀领着尚公公回来,桂花糕还没吞下去便放下糕点盘子朝唐诀的方向跑。

云谣跑的动静不小,她不是个脚步轻盈的人,尚公公都听见了那哒哒脚步声,面向云谣,脸色不算好。

唐诀见人跑来了,抿嘴笑了笑说:“这么急?找朕有事?”

云谣朝尚公公看了一眼,尚公公自觉颔首,退了两步从一旁绕着离开了这两人周围,于是云谣一把扯着唐诀的披风就将他拉到旁边的长廊,遮了寒风,云谣才问:“你一早就去阅兵了?怎么昨日没与我说?今天风大,你还往外跑,身体究竟想不想好了?”

“你说话越来越像朕母妃了,居然把朕当个孩子似的教训。”唐诀嘴说虽数落,不过一点儿也不见生气,反而有些高兴,瞧见云谣脸颊微红撅着嘴要生气不生气的模样便觉得好玩儿。

他略微往前倾,抿嘴笑了笑说:“朕不与你说是不该,往后不论何事朕都告诉你,可好?免得我家瑶儿急得脸都红了。”

云谣方才是急得脸薄红,这回是被唐诀的这句话羞得通红了,唐诀逗了还想逗,于是道:“朕此番过去也不算全无收获,来,给你个小玩意儿。”

他说完,便将怀中的小猫往外送,直接塞到了云谣的怀里,云谣啊了一声,见到自己手中突然捧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猫,脆弱得很,看着就跟一只手便能捏死一样,她立刻不敢动了,那小猫也没动,睡得正熟,张嘴打了个哈欠没睁眼。

“它……”云谣本想说好可爱,到了嘴边变成了:“脏兮兮的。”

“是脏,朕在路边上捡到的。”唐诀伸手戳了戳小猫脑袋:“恐怕才刚足月呢,你养吗?”

“给我养吗?”云谣顿时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向他,完全将唐诀一早去阅兵的事儿给抛到脑后了。她怀里抱着猫,双手僵着不敢动,见唐诀点头肯定,她又有些胆怯:“我、我怕我养不活啊,它太小了。”

“那就精心养。”唐诀说完,解下披风披到了云谣的肩上,又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将披风盖好,一丝风也吹不进了才行。

做完这一切,唐诀便双手环胸沉思道:“既然要养,得给它起个名字才行。”

云谣愣愣地看向唐诀,完全没了主张,她从接下小猫开始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如同石人,唐诀看着觉得好笑,于是说:“你看她白得像一团云,不如就叫云云。”

云谣:“……你是不是在拿我逗趣?”

“是啊。”唐诀毫不否认,又说:“不过这个名字刚好。”

云谣想到云云,一来是想起来自己先前当过一阵子宫女,那宫女也叫云云,二来,自己的本名中有个云字,她就姓云,如今唐诀让她养一只猫,也叫云云,云谣觉得唐诀的恶趣味颇重,这一个名字,沾了三重身份了。

“不要叫……”云谣的话还没说完,唐诀就弯着腰掀开披风的一角对她怀里喊了声:“云云。”

云谣:“……”

偏偏那只刚才还熟睡的猫轻轻喵了一声算是回应,唐诀眼眸一亮,腰没抬起来,一双眼眸带着几分惊喜地看向云谣,这几天病着苍白的脸终于恢复了几分血色,如此近的距离,云谣看着愣了愣,心跳突然加快了。

唐诀道:“你瞧,它喜欢这个名字。”

云谣撇了撇嘴,虽说想说‘我不喜欢’,但看着唐诀那双明亮的双眸,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便当是哄小孩子似的道:“好了好了,天太冷了,你快回去。”

唐诀勾起嘴角笑,姿势没动,略微朝前凑了凑,一吻落在了云谣的嘴角上,亲完了觉得不够,又凑过去亲了嘴唇,一连啄了好几下,这才扯着穿在云谣身上的披风道:“你跟朕一块回去。”

云谣被唐诀拉着披风愣愣地跟上,怀里抱着个小东西,脚步都不敢迈得太大,唐诀的披风于她而言过长,一小截在地上拖着,当真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云谣收在披风内的手动了动,摸到了那小家伙一身温暖柔软的毛,心里顿时如被这绒毛扫过一般,又痒又软的,再看向唐诀笔挺的背影,心道:云云就云云吧。

唐诀去阅兵,除了带回来一只猫外,还将兵部惹了不小的动静。

兵部被查了,从尚书往下,各个大小官员全都逐个被大理寺卿田绰命人带回去调查,一番调查出来,即便什么事儿也没干的,也恍恍惚惚,生怕自己会被牵连砍头。

齐瞻也被大理寺带走了,除此之外,田绰还在齐国公府的偏宅里看见了大量印有兵部印记的兵器,齐瞻被带走时面色并无慌乱,他大约也猜到了会有这么一日,只是妻子跟在后头直哭,本想去殷太尉府上找殷太尉的,没想到被官兵拦在了家中不得出门。

在兵部的事情被查全之前,兵部上下大小官员一律不得掌权。

距离除夕越来越近,唐诀在早朝上说了除夕休沐之事后,又谈了关于兵部以次充好,伪造兵器一事,齐瞻治下不严,难堪大任,贺强更是蓄意欺君,被判了斩首,至于原先跟在齐瞻和贺强身后的所有兵部官员,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牵连。

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就是兵力,兵力象征着实力,兵部更是在六部之中为重中之重,兵部除了士兵,最重要的便是兵器,如今士兵跟着将领欺瞒皇帝,兵器也都是假冒的,此次事件轰动朝野,唐诀所判,谁都不敢多嘴一句。

齐瞻入狱,皇后不可能无动于衷,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即便用力压下,兵部与齐国公府外的变故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皇后的消息来得算是慢的,在唐诀宣布除夕休沐的第四日,除夕的前一天,皇后才从贴身宫女明溪的口中得知此事。

当她听闻此事后身体一晃,立刻便病倒了。

皇后病倒,明溪连忙去了延宸殿,结果还没到延宸殿便被守在延宸殿外禁卫军给拦下了,小顺子就在旁边,明溪急得眼都红了,瞧见小顺子立刻道:“顺公公,我真的有要事要见陛下,你让我进延宸殿吧!”

“明溪姑姑,啧……这不是咱家不给你进去,实在是今日延宸殿内有大事,大理寺卿田大人,太尉大人,还有周大人都在与陛下商量此番兵部之变,此刻咱家若放了你进去,咱家的脑袋还要不要了?”小顺子摇头。

明溪一听,便问:“那顺公公可否告知,如今齐国公府如何?齐大人又如何了?实不相瞒,皇后娘娘今早听到消息便病倒了,如今躺在**说胡话呢,劳烦顺公公,即便不能为我传话,至少告知我一二,好让我宽慰宽慰娘娘。”

“皇后娘娘病了?”小顺子一愣,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摇头:“不、咱家不好进去,至于齐尚书他……如今陛下只给他定了罪,还未判刑呢。”

明溪还想说什么,忽而一只白色的小东西从她脚边跑过,明溪吓得立刻叫了一声抬脚便跳,小顺子瞧出那是什么,立刻道:“别跳!别踩!可别给弄伤咯!”

小东西抬头,一双漂亮的蓝眼睛看向陌生的明溪,叫了一声:“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