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听见了吗?”小宫女问。

另一个小宫女答:“听见了!听见了!刘姑姑家中本就富裕,算是尚衣局的半个掌事,平日里就大方,这回逢了喜事,肯定得招摇一阵子了。”

“过几日她不是要来给咱们昭容送披风?”

“哎!对!那我要去‘沾喜气’~”小宫女话刚说完,苑雅就朝她们俩瞪了一眼:“就算有这种好事也轮不到你们俩,好好采花!”

两个小宫女被数落后,便闭上嘴采花,苑雅垂眸笑了笑,又对两人道:“今日听到的回去之后不许对旁人说,等到领东西那日我自会去拿,知道了吗?”

“知道了。”

小宫女听出来了,苑雅是嫦昭容身边的大宫女,平日里最会逢迎拍马,为人又小家子气,这回让她知道了,肯定得私吞所有东西,不会让她人占了便宜的。

云谣在逸嫦宫比在延宸殿时还无聊,在延宸殿,好歹延宸殿里有书可以看,唐诀住的地方,摆设一概没有,书籍倒是很多,而且唐诀喜欢与她说话,时不时找她逗趣儿,至少是个解闷的法子。

这两天倒好,云谣才来逸嫦宫没多久,被大雨闷在屋中难出去不说,脚上的伤还没好,她和淑妃说不上话,淑妃身边的人对她又只有巴结,唯有秋夕能真心交谈,饶是如此,少女心事经这两天,也说得差不多了。

雨下了一整个白天,到了晚间才停,淑妃房里的灯都熄灭了,秋夕围着云谣转了一整天,一炷香前就已经微微打鼾,云谣下午在凉椅上睡了一个时辰,现在反而睡不着,翻来覆去之后心中乱得很,于是决定起身出去转转。

逸嫦宫如今全是人,走几步就能碰到一个禁卫军或值夜的太监,云谣不怕,若是与往常一样,天一黑就都休息的话,那她才不敢出去呢。

没吵醒秋夕,云谣提着一盏灯,抬着脚背,用左脚的脚跟走路,姿势虽然别扭了点儿,不过不碰到伤口,不会疼。

出了淑妃住的院子,越过几道门后,门口的禁卫军看见云谣愣了愣,云谣也认得这两个守门的,西瓜四郎之二,只是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云御侍这么晚出来做什么?”其中一个问。

云谣指着漆黑的天空说:“赏月。”

两位禁卫军默不作声,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云谣,恰好一只鸟在空中飞过,不知往何处去,云谣指着鸟儿说:“还是看鸟儿吧。”

“天色不早,云御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左边那个道。

右边的也点头:“是啊,若云御侍出事,属下不好与陛下交代。”

云谣朝左右看了两眼,心中有些无奈,她本来就是想四处走走,散散步,吹吹风,等困意来了再回去睡,不过瞧这两人的架势,恐怕她都出不了这道拱门,既然如此,云谣只能打道回府。

淑妃住的院子有三道拱门,往里走才到休息的地方,其他两个都是观景的,云谣坐在中间那个院子里,长廊尽头还有个打盹的小太监,云谣来了他也没发觉。

晚风还在吹,风中尚存湿气,院中的花草大多凋零,这个季节除了应季开的花,也没什么好赏的了。

她将灯放在座椅旁,一双眼空洞地朝夜空望去,实则她睡不着,也是因为心中忐忑,人生第一次算计人,明日早上尚衣局的刘姑姑来时便是关键一步。云谣的心中怕,怕自己布的局不成功,也怕若成功了,她借这种封建迷信来嫁祸素丹,日后会不会遭报应。

毕竟她是穿越来的,若说世上有鬼神,谁都可以不信,她不能不信。

忽而一只手捂住了云谣的口鼻,她心中狂跳,反应过来立刻要挣扎,结果手和腰同时被来者的手臂给勒住,居然让她无法动弹,那人力气之大让人恐惧,云谣踢腿挣扎,望着距离自己不过百米的小太监,意图挥手求救。

谁知道那小太监打了个哈欠根本没睁眼,而云谣就这样被人拉到了长廊之后,房屋后方静谧的园景中。

云谣的双腿不断挣扎,张嘴欲咬,口中发出了呜呜之声,奈何那人力气惊人,松开她腰的刹那间就将她按在了墙上,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云谣一阵晕眩,慌乱与惧怕让她下意识地抬脚要往那人双腿之中踢去。

那人反应快,立刻用手挡住这一击,随后倾身而上,一双眼在黑夜里发亮,微微弓着腰低下头对云谣说:“你这丫头,差点儿废了朕。”

这声音,这口气,这称呼!

云谣立刻睁大双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脸,他穿着黑斗篷,半张脸罩在了黑帽之中,背对着浅淡的夜光,几乎叫人看不清长相,但云谣知道他是谁。

她一瞬卸力,又气不打一处来,扯开了唐诀捂着自己嘴的手,几拳连着捶在了对方的肩膀上,脸憋得通红,凉夜里吓出了一身冷汗。

云谣肩膀还在微微发抖,想要怒吼又顾及对方身份,于是压低了声音:“你也太胡来了,我差点儿被你给吓死。”

“你以为素丹半夜差人过来杀你灭口啊?”唐诀刚问出,云谣心口就狂跳了起来。

她的确是这样想的,她以为自己做的那些小动作被素丹发现,所以素丹派人过来杀她了,偏偏唐诀的力气很大,又是半夜从背后出现,直接把她给掳走了,叫人如何不害怕?

瞧见云谣的心思被自己猜中,唐诀抿嘴笑了笑,又见云谣一直瞪着她,那双圆圆的眼睛还有些泛红,笑意收敛,心口有些微痒。他伸手揉了揉云谣的头发道:“好了,朕不是有意的,这不是怕被人发现吗?不生气好不好?”

云谣刚才挣扎的时候没反应过来,这个时候才察觉脚疼,于是气不过,在唐诀的脚上也踩了一下,没轻没重,唐诀顿时皱眉嘶了一声,又低头朝云谣看去,问:“你脚还疼?不是早好了?”

“我在逸嫦宫发生的事,难道陛下一点儿也不知情?”云谣问。

唐诀顿了顿:“朕知晓你来的第一天素丹为难过你,也知晓她给你的伞上有一根毒针,但你的脚朕当真不知情,若知道你还伤着,绝不会与你这般玩闹。”

云谣低垂着眼眸,抬起一只脚,靠着墙壁问:“那陛下这大晚上跑到逸嫦宫来找我,莫非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说来也奇,朕本在批奏章,窗前一只小鸟飞了进来,就落在你平日磨墨坐着的地方,叽叽喳喳叫个没完,朕觉得吵,又猜你是让它带话过来,必定是无聊想要解闷,故而朕才亲自走这一趟。”唐诀说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说完了又从怀里拿了两本书。

云谣看了一眼,两本故事杂谈,于是笑着接过,抬头眉眼弯弯地看向唐诀:“陛下长大了,也会编故事哄人开心了。”

“别人朕可不哄。”唐诀说完,伸手戳了戳云谣嘴角的梨涡,又道:“天凉,别在外面待太久,是时候回去了。”

云谣将书抱在怀里,晃了晃自己受伤的脚道:“那我这样如何回去?”

唐诀垂眸看了一眼:“莫不成你还想让朕抱你去?”

云谣脸上一红,摇头道:“那倒不用,你、你扶着我回去就行了。”

唐诀嗤地一声低低地笑了起来,将云谣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而后单手搂着她的腰,出了园景,顺着长廊慢慢走,云谣朝那大冷天里也睡得不省人事的小太监瞧过去,有些无奈。

灯还放在长廊上微微发光,唐诀像是当真不怕被人瞧见似的,扶着云谣一步步朝住的小屋走去,云谣穿过拱门就一直低着头,看向搂着自己腰上的手。

唐诀的手长得很好看,纤长白皙,指骨分明,指甲还很圆润,微微扣在她的腰带上,掌心似乎带着温热隔着衣服都能传达到她的皮肤,于是云谣的脸更红了。

到了门口,唐诀才松手,云谣扶着门框没好意思抬头,只是挥手道:“陛下回去吧。”

唐诀笑着,云谣想起来什么,又道:“下回陛下可别这么吓人了。”

“好,不吓你。”唐诀声音轻柔,说完又抬手在她的脸上捏了一下,用力还不小,捏得云谣眉头都皱起来就差喊疼了,唐诀才收手,没说分别的话,转身便走了。

云谣揉了揉脸再抬头,在院子里已经瞧不见人影了。

第二日一早,秋夕便拉着桂儿一同去逸嫦宫门口领东西了,桂儿问了句:“秋夕姐姐,要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秋夕道:“我家云御侍对待淑妃娘娘也是真心好,几日前就让我交代尚衣局给娘娘做一套绣花针,为的就是早日把那千手观音图绣好,尚衣局答应了说今日便送来,可不得来领吗?”

桂儿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到了逸嫦宫门口,又碰见快步走来的苑雅,苑雅都没拿眼瞧她们俩,刘姑姑到时,苑雅第一个冲上去,不过刘姑姑并未给什么东西,只是交了一件披风,苑雅有些不悦,还站在那儿等着。

秋夕带桂儿过来,刘姑姑道:“前几日姑娘说的我都已经备好了,看看,这花纹可满意?”

刘姑姑身后的小宫女端了一样东西来,一套漂亮的绣花针排在了针线包里,每根针上都有两圈金纹,桂儿瞧见立刻道:“好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