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倒是会找人,先前带云谣熟悉皇宫的小喜子就被他差来继续跟在云谣身后了,小喜子手下还有十个能来事儿的小太监,两个太监捧着那一卷丝绸,跟在了云谣的身后。

云谣此番除了带秋夕和小喜子与那十个小太监之外,先前在锦园就认识捧过西瓜的禁卫军也成了她的随从一般,她去哪儿就跟到哪儿了。

云谣对逸嫦宫熟,她有宫女云云的记忆,也有徐莹的记忆,后来还在赋竹居中住了几个月,去逸嫦宫的路已经烂熟于心了。

逸嫦宫离延宸殿不算远,云谣到逸嫦宫时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逸嫦宫里还有其他住所,除去先前莹美人住的赋竹居之外,现在人最多的就是蝶语轩了,蝶语轩是素丹住的地方,而今的素丹已经是嫦昭容了。

昨日午时一群禁卫军围住了逸嫦宫,将淑妃困在了自己的居所里没出来,就连宫女太监也不得进入,足足十二个时辰,里面的人没吃没喝,甚至连为何如此都不清楚,云谣的到来,犹如一道劈开乌云的光,撤离了围着逸嫦宫的大半禁卫军。

两个看戏的小宫女躲在树后瞧着云谣昂首挺胸走入拱门,往淑妃的住处去,其中一个宫女问:“那人是谁?好气派啊,也不像是宫里的哪位娘娘,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我听说陛下身边有个云御侍,想必就是她了吧。”小宫女说完,又道:“你方才可瞧见后头有个公公手里捧着东西?莫不成是那三样?陛下这是要赐死淑妃?”

“我要快快回去告诉主子。”小宫女转身就跑,顺着另一条小路,往蝶语轩的方向而去。

云谣站在了院子里,微微抬眸看向这熟悉的场景,她还记得她从徐莹的身体里出来,又穿越到宫女云云的身体里,一早上醒来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站在门前等待伺候淑妃。那个时候淑妃的派头大,气场足,就算在皇后和静妃那儿吃了闷亏,也能抬着下巴找下一个机会讽刺回来。

现在看来……

经过昨日的大雨,院中花朵凋零,还有两棵小树被风吹歪了也没人管,禁卫军守住了外围,都站在可以避风遮雨的地方,反倒是一些小太监小宫女突然被困,无处可去,就睡在房门前的长廊上,脸色难看。

云谣驻步不前,身后的小太监聪明,立刻过去将那几个睡倒过去的太监宫女叫起来,让他们去通知淑妃开门迎人。

小宫女和太监都晕头转向,完全不知所措,昨夜大雨,他们想求祁兰姑姑放他们进去避风都不成,现下不知来了谁,即不敢触来者的威严,也不敢倒淑妃的霉头。

云谣在小宫女中看见了熟悉的脸,桂儿面色苍白站在人后瑟瑟发抖,她心中沉了沉,忽而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无情了些。

秋夕伺候她伺候得好,她记得秋夕,却一直把跟在淑妃身后经常挨骂的桂儿忘在一边了。淑妃如今遭逢大难,即便太后寿辰过后赦免了夏镇牵连到她的罪责,她的日子也不如以往好过,云谣想自己倒是可以利用这个,和她换桂儿过来。

云谣见人不敢上前,给了小喜子一个眼色,小喜子立刻过去将门拍响,朝里头道:“陛下口谕,淑妃娘娘,快开门接旨吧!”

小喜子都说是有圣旨了,里头的人怎么也不敢关着门,祁兰立刻打开了门,瞧见小喜子连忙笑着点头。实则昨天一夜淑妃都没睡,如今憔悴着被祁兰扶了出来,瞧见了小喜子,又看见了一院子的人,包括云谣。

淑妃看见云谣身后太监手上捧着的东西面色一变,差点儿没站稳就要晕过去。

云谣也回头看了一眼,因为昨日下雨,树上积水多,时而有水落下,为了避免沾湿丝绸,故而在那托盘上头盖了一层厚厚的布,看上去倒真像是被赐死时应有的准备。

她笑了笑,先是对淑妃微微行礼,身后的人也跟着她行礼,云谣抬眸道:“淑妃娘娘切莫误会。”

云谣招手,小太监将东西呈上,拉开上头覆盖的布,淡蓝色的丝绸露了出来,下面还压着一张图纸。

云谣说:“陛下道,淑妃娘娘绣工了得,曾被太后夸了句‘巧手儿’,故而命奴婢拿来了这丝绸,还请淑妃娘娘能按照图纸绣出一副千手观音像,于两月后呈与太后为寿礼。”

淑妃紧紧握着祁兰的手,双眼怒视着云谣:“若只是要我绣观音像,又何必在昨日午时派人围住逸嫦宫?十二个时辰,本宫不得任何消息,现下……又要本宫绣图?陛下究竟是听了谁的谗言要如此对待本宫?”

云谣抬眸朝淑妃看去,这姑娘若算年纪,比她还小上几岁,只可惜入了后宫,又有那个惹事儿的爹,注定这一生不会顺意。

云谣摇头,上前一步道:“淑妃娘娘先进屋吧。”

淑妃还没进去,云谣先进去了,淑妃愣了愣,就连一个御侍都能欺凌她如此了,她现在还是个宫妃吗?还是逸嫦宫的一宫主位吗?

淑妃被祁兰搀扶进来,云谣给了祁兰一个眼色,祁兰顿时觉得背后发凉,小心翼翼地朝淑妃看去,淑妃坐在软塌上,歪靠在一旁,恐怕是真的被吓得不轻,整个人气色难看得很。

她挥手让祁兰退下,等祁兰出门后,淑妃才道:“云御侍现在可以告知本宫发生何事了吧?”

“锦园之行的刺杀淑妃娘娘应当还记得吧?”云谣问。

淑妃点头,云谣才道:“经大理寺几个月的调查,已确认是户部尚书夏大人所为,陛下震怒,牵连其中的人一个没剩,昨日都下旨杀头。而户部人员里外调查,夏家恐怕也只有入宫为妃的娘娘有机会能逃过一劫,这还得看娘娘想不想活了。”

云谣告知消息,淑妃若非是靠在软榻上,她就得摔了。她双眼满是震惊,脸上的血色一瞬褪去,刹那间泪水就流了下来,几次扶着一旁矮桌想要站起来都不成,双腿已是吓软了。

“怎么会?父亲怎么会如此?!夏家一生效忠,父亲更是两朝肱骨!如何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淑妃摇头:“我不信!我不信!!!”

“不论你信不信,这都已成事实,夏大人昨日已经入狱,陛下差人围住逸嫦宫,瞧着像要惩戒娘娘,实则是在保护娘娘。若非有这十二个时辰不透风的人墙,外头有心加害之人,早就使出浑身解数杀了娘娘,再营造畏罪自杀的假象。”云谣说出这话,淑妃又是浑身一僵。

“我不信父亲会行刺陛下,我要去见陛下!我要向陛下解释!夏家一生忠良,绝不做忤逆谋反之事啊!!!”淑妃跌撞着要起来,云谣一把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瞧她哭得泪水湿了满襟,叹了口气:“娘娘,别在这个节骨眼惹陛下不高兴了,若你还有哭的力气,不如想一想如何自保吧。”

淑妃抬眸朝云谣看过去,她现在尚在震惊与打击中没缓过来,嘴唇发抖根本说不出话。

云谣道:“陛下给的,就是一条活路,好好将千手观音图绣出来,再呈给太后做寿礼,比哭要有用。”

说完这话,她起身出去,给淑妃私人空间,让她好好为夏镇哭一哭,不过走到门口云谣又道:“在此期间,奴婢会在逸嫦宫守着,不过奴婢没有千眼万眼,淑妃娘娘日后衣食住行都留心些吧。”

出了门,祁兰在外头紧张得很,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事,瞧见云谣出来行了礼就进去了,然后主仆二人抱在一起哭了起来,屋内吵得厉害,云谣待不下去,叫秋夕给自己收拾一处地方休息。

秋夕收拾地方,逸嫦宫的小宫女有几个过来帮忙,云谣毕竟是皇帝跟前的人,谁都想要巴结讨好。

云谣就坐在屋中椅子上,看着三个宫女进出,一个铺床,一个掸灰,一个扫地,秋夕反而没事儿可做了,只能帮云谣按着肩背。

桂儿端着一杯热茶进来,还没走到云谣跟前就摇摇欲坠,手中的杯子摔碎在云谣的脚边,桂儿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求云谣恕罪,话还没说完气就虚了,然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云谣见状对外道:“小喜子!”

“哎!云御侍有何吩咐?”小喜子跑进来,瞧见有人倒下了,连忙要人给她抬下去。

云谣皱眉说:“不是,先将她扶到软榻上躺着,再到太医院里找个能治病的过来给她瞧瞧,也给这逸嫦宫里的人瞧瞧,别谁都病了,到时候反而是我带来的人干粗活伺候他们。”

小喜子连连点头,出去吩咐小太监往太医院那边跑一趟。

太医院里有小太监为学徒,专门给宫女太监们看病的,来了三个,将逸嫦宫里的人挨个儿检查了一番,又给桂儿配了两副药,这才离开。

云谣吩咐宫女太监们自己煮自己的药喝去,逸嫦宫里闷得很,又都是药味儿,云谣坐不住,见外头没有下雨的势头,便起身朝外走,去吹一吹风。

顺着逸嫦宫的小花园,云谣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赋竹居前。

经过一夜大雨,赋竹居前头的芍药花都七倒八歪的,而芍药花后面的一排竹也渐渐泛黄,落了不少叶子下来。

秋夕跟在云谣后头道:“这是以前莹美人的住处。”

云谣点头:“我知道,她是你的旧主吧。”

“是。”秋夕回。

身后传来脚步声,秋夕回头看了一眼,又立刻低下头行礼:“嫦昭容。”

云谣没回头,正好一片竹叶随风落在她的脚前,她看着叶子上的斑点,微微挑眉,自己没去找她,她倒是消息灵通,主动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