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谣让淑妃帮自己打理后宫这事儿唐诀听说时,正坐在淳玉宫的凉亭下喝茶,凌霄花开了满凉亭的顶,好些顺着藤蔓挂了下来,几只蝴蝶在凉亭周围飞舞,云谣盘腿坐在靠椅上吃着荔枝冰奶酪,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唐诀一根手指伸手戳着她的额头道:“你胆子还真大,这么大的权利交给别人,就不怕把淑妃养大了,她会吃了你啊?”
“淑妃我可养不大,要养也是你来养。”云谣撇嘴:“谁不知道,这后宫里的女人是兴是衰,都是你唐诀一句话的事儿。”
说着,她突然扁着嘴,摆出一副伤心委屈的表情,手上的荔枝冰奶酪也放下了,肩膀都耷拉了下来,抬起双眸瞥了唐诀一眼,抿嘴一根手指头戳着唐诀的心口,指尖抠了抠:“若以后我年老色衰,你不喜欢我了,不宠我了,我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了,到时候,你就养别的女人来气我……”
唐诀微微皱眉,垂眸看向还在自己心口挖的手指头,他道:“你就挖吧,把朕的皮肉都给挖下来,看看朕心里刻着的是不是你。”
说完,他端起了云谣的荔枝冰奶酪道:“你若不吃朕就吃了。”
“我吃!”云谣瞬间变脸,方才那委屈巴巴的表情也消失了,嫣冉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然后看见唐诀舀了一勺冰奶酪正准备放入口中,云谣双手撑在了身侧倾身过去抢先一口含住,与唐诀近距离地看着彼此半晌。
云谣嘴角挂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冰奶酪,一双眼亮晶晶的,唐诀眼眸沉了沉,心口猛地跳动了几下才道:“你怕是只妖精吧?”
说着,唐诀朝云谣凑近,手上端着的荔枝冰奶酪放到了一边,他微微低下头吻上了云谣的嘴唇,云谣闭上眼,唐诀的牙齿与她的牙齿轻轻磕碰在了一起,舌尖挑弄,薄唇软齿,唐诀伸手捏着云谣的下巴道:“荔枝都不舍得给朕吃一口,还是只贪吃的妖精。”
云谣笑着朝唐诀扑了过去,然后跨坐在他的腰上,她双手按着唐诀的肩膀,一双眼眯起来,张嘴做出老虎扑食发出的声音,却软得像只猫叫:“嗷呜~妖精要吃人了!”
俯身,再度亲吻,唐诀伸手抚过她的发丝,躺平,任吃。
嫣冉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转身背对着这边,又往亭子外头走了几步,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七月初,唐诀的生辰还有一个月便到,云谣将后宫妃嫔献礼与礼部那边拟出来的章程核对之事交给了淑妃,逸嫦宫近日进进出出了许多人,身边原先只有两个宫女两个太监伺候的淑妃,宫里伺候的人骤然涨了一倍,内侍省的人见风使舵,瞧见淑妃如今有了实权,便上赶着巴结。
淑妃宫中过于热闹,实则宫里还有两个主子在,一个是陈昭媛,一个是齐美人。
睦月自从跟着齐灵俏后,齐灵俏的日子相较之前也好过了许多,如今逸嫦宫里淑妃掌权,逸嫦宫里女人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至少内侍省对待她们也不敢太过怠慢了。
因为逸嫦宫里忙碌,陈曦原先也是管理过后宫诸事的,淑妃请她帮了一些忙,几次相处淑妃也看出来了,陈曦的性子与先前大不相同,反而有点儿像是回到过去刚入宫那会儿似的,安安静静,不争不闹的,多余的事儿不敢,手,交给她的也必然办好。
齐灵俏被淑妃安排出了逸嫦宫,搬去了清颐宫旁边的永诚宫住,齐灵俏得知这个消息也很高兴,还特地来谢过淑妃,永诚宫比起清颐宫并不小到哪儿去,里头的摆设景致算是整个儿后宫里都较为好看的了,若非是立妃,一般人还不一定能独住进去,淑妃这个安排请示过云谣,云谣准了,她才敢这么办的。
一来,是怕忙碌起来她顾不上齐灵俏,二来,永诚宫离清颐宫近,至少让睦月的心里好过一些。
淑妃做起事来井然有序,几乎没出过什么差错,凡是有不懂的地方便主动去问,等解决好了便入淳玉宫给云谣详细地说一遍,云谣点头了,她才吩咐下去就这么办。
以往她也任性刁蛮过,在宫里只求恩宠,无所事事,如今有点儿事儿可以让她忙,她心里也高兴,家中无人,最怕的就是孤寂冷清,淑妃受多了那些冷眼旁观,突然被人围绕的感觉过于热情,好些晚上都没睡好觉,倒不是愁的,而是没缓过来,总怕有人来找她说笑。
后宫局势,聪明人都看在眼里,谁是整个儿宫中真正有势力的,大家心照不宣,但云谣敢将所有权利都交给淑妃,淑妃又尊她敬她,这也是特殊的信任。
八月初五,第二日便是唐诀生辰,在早朝上唐诀已经说了休沐三日之事,又问了众多大臣可还有什么要事要说的,众人皆缄默,只有礼部尚书一人站在下头踌躇不前。
唐诀近日来对礼部打压得比较多,许多礼部官员都被叫去大理寺或者刑部查办,其中还有两个官员因为办事不利被降职了,也是由吏部尚书齐仲提出的。
礼部尚书现如今有些胆怯,自己心中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要不要开口。
唐诀抿嘴,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礼部并非是近日来才开始打再度采选的主意的,去年皇后还躺在**生病,他的外甥女陈曦成了昭媛的时候,他就打算提采选之事了,甚至借着陈曦的口委婉地告诉唐诀。
唐诀身为帝王,后宫里的女人委实少了些,细细算起来,其实也就是两只手的内的数,只是后宫里的女人少并非是要紧的,最重要的是唐诀已经二十一了,却还无子嗣。
唐诀十二岁登基,如今算起来,登基已有九年,先皇后虽说已经去世,但先皇后入宫早,陛下十四岁时她就嫁入皇宫成了皇后,这么多年都无所出,非但是皇后,就是后宫里的其他女人也没有半分消息传出。
礼部尚书不得不怀疑,多年前便在传的,陛下那方面不行的消息是真的了。
礼部尚书还在憋着,唐诀等不下去了,一双眉头微微皱起,主动开口道:“连爱卿可是有话要说?”
礼部尚书见唐诀主动提起,眼眸一亮,憋在心头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他赶忙走出来道:“启禀陛下,明日是陛下的生辰,一应安排礼部都已妥善办理,唯有一事一直悬在臣的心上,陛下二十有一,后宫之中却无子嗣消息传出,为了晏国考虑,陛下也当充实后宫,早做打算。”
唐诀单手撑着下巴,无名指贴在了眼角下方,轻轻地有节奏地拍打着,听着礼部尚书继续道,果然,对方提到了‘采选’二字,礼部尚书在台下说得声情并茂,又是为了国家,又是为了唐诀个人,总而言之就是想让他多些女人,好生孩子,好延续晏国皇室的血脉。
如今的礼部尚书虽年龄不算大,可喊上一个礼部尚书为老师,脾气与对方一模一样,三十多岁老气横秋,满口都是大道理,一开口便停不下来,绵绵不绝,说得唐诀打了两个哈欠,站在前面的小刘子都快点头瞌睡了。
还是齐瞻终于受不了,哎呀一声打断他:“连大人,采选一事先搁一搁,如今后位空悬,新采女入宫如何安排?事有轻重缓急,一步步来吧!”
唐诀第三个哈欠打出,等到齐瞻说出这话后,他才坐直了身体,一双眼精明地看向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顿了顿,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入了什么圈套了,身后的礼部侍郎也跟着点头:“的确如此,采女入宫,也得有皇后把关,去年入宫的采女能留下来的,也都是先皇后点名的,若后位空悬,无一国之母,却把采选提前,当真不妥。”
礼部尚书听见这话,顿时反应过来,他的确是入套了。
唐诀正襟危坐,嘴角挂着浅淡的笑,腰背挺直地坐在龙椅上,方才还打瞌睡的人,现在别提多有精神,一只手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就等着礼部尚书继续说下去。
礼部尚书张了张嘴,半晌只能回答一句:“诸位大人说得对!”
他骨子里是顽固的,即便想给自家外甥女在后宫谋个好位置,可礼部尚书还是没法儿违背自己内心固执己见的那一些规矩,他心里气,却有苦说不出,委委屈屈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还没忍住瞪了齐瞻一眼。
齐瞻手上兵权在握,即便不会半分功夫,也是一副瘦弱的骨架,可那气势却练得与众不同了些,礼部尚书瞪他,齐瞻就冷冷一瞥,礼部尚书的气焰便消下去了。
退朝后,礼部尚书与工部尚书走在了一起,两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轻声叹了口气,工部尚书道:“连大人可要去我那儿一趟?喝杯茶吧。”
“还是算了吧,今日我可连饭都吃不下了。”礼部尚书道。
工部尚书说:“陛下的用意,众人皆知。”
“我自也知,只是这事儿空了这么久,今日不提,明日也得提,早晚的事儿。”礼部尚书摇了摇头道:“也不知这姬国来的女子究竟是有何能耐,能让陛下喜欢至此,这入宫还没有一年的时间,便要从妃一跃成了晏国的皇后,日后姬国在晏国跟前,岂不是小人得志了?”
工部尚书摇头:“这可未必,几个月前,姬国派使臣前来,这云贵妃当场呵斥一顿,你我可就坐在下头看着呢,那气势,半分不似晏国闺中娇滴滴的小女人,恐怕便是这份与众不同,才叫陛下青睐。说起来,她与姬国撕破脸,便如晏国人无二般了,当日那情形,若是你我开口,或是齐瞻大人开口,亦或是陛下开口,都不如云贵妃开口拒绝来得容易,她提出来,反倒是成就了我们的心思。”
“若非这事儿,我可不待见她当什么贵妃。”礼部尚书说罢,工部尚书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连大人,祸从口出。”
“陛下摆明了就是为了这个女人,给我下了个套儿。”礼部尚书气急,掀开了工部尚书的手。
唐诀若想立云谣为后,他自己不能提,云谣当初刚入宫时,他已经给了对方云妃的位置,后来又用皇后重病在床,后宫无人打理为由,封了云谣为贵妃管理后宫,如若此时再以后位空悬的理由,开口要封云谣为后,那么朝中文武百官,必然对云谣不满,抗拒者诸多。
唐诀的办法,便是由礼部主动开这个口,让礼部提出后位空悬不妥,叫唐诀立后,一旦礼部开口说了这话,那便不是唐诀提起,也非唐诀私心,云谣为后便是顺理成章,朝中至少能少一半的抗议。
再者如今的后宫之中,能当皇后的还真没有合适人选。
云谣为贵妃,按品级,当立她,若论入宫年月长短,自然是淑妃更占优势,可淑妃家中无人,夏镇又曾刺杀过陛下与太后,本就是罪臣之女,如何能成晏国的皇后,再往下推,便是沐昭仪与陈昭媛,沐昭仪父亲木讷,十年官场,未挪一步,陈昭媛的舅舅便是礼部尚书,若礼部提陈昭媛为后,必然落人口舌,私心明摆,万不可能。
再剩下的,就只有婕妤、美人一辈,一跃多级,立为皇后,不合规矩。
礼部尚书头疼,工部尚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便放宽心吧,云贵妃的背后,好歹是有姬国呢。”
“她不是早与姬国闹翻?”礼部尚书翻了个白眼。
吏部尚书齐仲将二人的话从头听到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两国邦交,哪儿有说断就断的道理?姬国势小,又与西方小国交战,日后势必依附我晏国生存,哪儿还敢因为云贵妃的几句话,便撕破脸皮?不信你且等着,等到云贵妃成皇后那日,姬国必然派人前来贺喜!”
“是套近乎!”工部尚书道。
齐仲点头:“也可这么说!”
礼部尚书哼了哼:“国虽小国,倒也还算有用。”
“别扭!”工部尚书与齐仲同时开口,两人拉着礼部尚书便要去喝茶,任由对方挣扎,反正就是要拖过去一道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