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让我混沌,光明刺伤了我本就漆黑的眼瞳。我在光明中守着漆黑的痛,在真相的面前描述着谎言的精彩。来去的不只是时间,还有我渺小的拥有。我开始痛苦,在谎言中彻底的痛苦,却不肯放逐,将自己慵懒的放逐在孤寂的草原,任自己野兽般的呼号。

天空是湛蓝的,坚实的石板路上,马儿在换开的飞驰。风景在我的眼前消失又出现,我的手在他满是伤痕的掌中,像是惊恐的长男安慰着哭泣的幼弟。我们在走向另一个故事,一个能让谎言结束或是继续的故事。

轻轻的哼着那首古老的歌,我的心在光明中寻找着胸中最后的黑暗。双眼被窗外模糊,却不敢窥视他伤心的脸。开始的路途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我畏惧终点,却已疲惫了奔波。我想要犹豫却没有停下的理由,想要给自己另一个谎言却已经编制不出精彩的真相。

“我们去见我父亲。”他说话时挺直了身子,用动作表达他的敬畏。我的手轻轻的抖动,试图收回,却有着不舍。他似乎已经尝到了嫉妒的味道,不愿放开却已经失去了骄傲。想来他的父亲在他的眼中应是伟大的,然而管鲍并不伟大。

“你叫什么名字?”我的手肘架在镂空的小窗上,像是在慵懒的欣赏着窗外奔驰的风景,我浅浅的笑,讽刺自己拙劣的演出。

“坤艮黄臣,我父亲是西平王坤艮梓阳。”我并没有打算问,他的冒失让我的心**了一下,身体悄悄的颤抖,却被平稳的车厢出卖。他知道了自己的过错,却并不道歉,只是任沉默回到我的身边。

“我在哪?”我试图驱赶沉默,沉默让我开始思念,而思念让我走进痛苦。

“轮回的终点,一切结束的地方。”他的失落与尹俊敏的如此相似,他少年的面孔和那张苍老的脸开始慢慢的重合。

“你恨它?”我不知道尹俊敏是恨的,他把他的轮回称作诅咒,让自己学着去希望。

“我没有权利去恨,这是我的家,我也会走到自己的尽头,而它不会。”他长长的吸了口气,有不甘,也有释然。稚嫩的脸上有成熟,却黯然难耐。

“我的终点也在这吗?”我转过头,眼中的忏悔让他向后缩着身子。

“不知道,我不清楚,也许只是另一个起点。”他低下头,我明白他在躲藏,我是要离开的,我到来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离开。沉默悄悄的踱回我们中间,他开始茫然,双手无力的握住膝头,眉头紧锁,却看不到伤感。

“你怕拥有吗?”我的手落在他开始冰冷的手背上,那布满伤痕的手即使冰冷也能灼痛我脆弱的心。

“我怕失去。”他的手掌返过来,握住了我已经冰冷的手。他的目光让我不能放下,却只能给他一个苦苦的笑。

“我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我怕失去,想要珍视拥有却一次次的痛苦

,有些累,可是放不下,也许你可以放下一次失去,却永远放不下手中的拥有。”他没有回答,只是握紧我的手,滚烫的热流注入了我身体,挥之不去,却无法放弃心中寒冷的呼喊。我把手用力抽回,将已经温暖的手藏进冰冷的怀中。

“你的手为什么总是冷的?”他的手在空中舒展的握着,却空无一物。我蜷起双腿,将膝头贴近自己苍白的面孔,眼睛落寞的盯着自己寒冷的双手。这是一双想要被温暖的手,却在冰冷的深渊里苦苦徘徊,我淡淡的笑,将它们掩住自己同样冰冷的脸。

他的手握住我的手腕,却被冰冷轻轻的刺痛,他犹豫的顿下了,却又执着的将我的手拉向他温暖的怀中。他单膝跪在我的身前,将我冰冷的双手拥进他火焰般炙热的胸膛。他的双眉胆怯的**着,他低下自己本是高贵的头。

“我该忏悔吗?”我的手轻轻的抽出,落在他稚嫩的脸上,我敲打着心中厚重的门,试图唤醒木然的真相。

宽广明亮的大厅,熙攘奔走的拥挤的人群,我漠然的注视着一张张穿行的面孔,不曾留下记忆,像是青石上端坐的白衣布道者。我不能嗤笑他们,却无法与他们一起在拥挤中悄悄的逝去。我将自己放逐在人群的远处,静静的观看,偷尝着痛苦的思念。

一位优雅的侍者清徐的来到我们身边,他微微的欠了欠身,我和黄臣轻轻的点头。他们讲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我终于明白我在另一个世界。侍者的嘴角礼貌的翘起,将双眼恭敬的落在我的身上。我再次点头,他欠身表示回应,却无意中让我看到了他优雅中的哀伤。

我们跟着他的脚步走向大堂的深处,纯净的光明让我感到皮肤的灼痛,我的手拂在戒指上的黄石上。侍者停在一座透明的巨大电梯门前,儒雅的挥手让我们进去。我没有给他一个感激的笑,因为他的手让我知道他在静静缅怀。

我的双手扶在金属的护栏上,挽着腰看向脚下巨幅的色彩。这是一幅杂乱的油彩,水墨和着淡素,有孩子顽皮的涂鸦,有少年精彩的幻想,有中年厚重的生活,有老人悠然的弦音。机械与原始在同一片天空下,像是强壮的汉子挽着拄杖老人在湍急河水边静静的漫步,又像灵动的少年与中年的父亲安然的在祖辈们打磨的石阶上饮茶。

“他们喜欢这儿。”他靠在栏杆上,用手肘撑着自己的身体,双腿悠闲的搅在一起。听到我的声音,他的头转向脚下已经混沌的色彩。

“不知道,我并不喜欢,但是我不讨厌它。”他的声音中带着悔恨和失落。

“你怕失去它。”他没有回答,将头高高的扬起,看向飘渺的苍穹。

“它是值得你拥有的。”我拍了他的宽阔的肩头,学着他的样子向虚无的天空。

电梯的门悄然的打开,我们却没有焦急迈开脚步,我们

就这样仰望着天空,心中却思念着脚下的拥有。

空旷的楼层,一张宽大的老旧木桌,萧条的摆放在黑暗的角落中,一个身材高大中年人站在刺眼的光线中,他魁梧的身躯在闪亮的地板上留下一张黑色的巨网。黄臣激动的想要呼喊,却被男人颤抖的手黯然的阻止,他失落的低下头却没有带上悲伤。

中年人走到我的面前,我木然的看向他急切的双眼。我知道那份急切并不属于我,让他等待的并不是一个不知所谓的真相,而是他的拥有,他家中的一个部分。他没有看向黄臣,他是沉稳的,却在此刻焦急的像个无知的孩子。

“我是坤艮梓阳,有一位老朋友想要见你。”他的手指向黑暗的角落,老旧木桌的背后。那是光明中唯一黑暗的角落,我已经嗅到了它的寒冷。中年人在我的身前微微的欠身,便拉过自己儿子的手,他们消失在了电梯中。我强忍着自己的笑意,身子开始微微的抖动。

“你嫉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角落中响起,像是破败的钟鼓被胡乱的敲打。

“有羡慕,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一起在湖边散步。”我熟练的走向黑暗的角落,让自己再次埋没在漆黑的寒冷中。

“他们会的,年轻人应该这样,老了就没有机会了。我开始健忘了,你呢?”他布满皱纹的枯槁的脸孔从黑暗中探出。

“我忘了很多事,但是不知道该不该记起。”我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来回的画着一个个扭曲的圆。

“记性好不一定是件好事,你我都知道。”他苍老的面孔露得出一个慵懒的苦笑,他的手在手杖的金属手柄上来回的摩擦着。

“也许吧,你记得不是吗?失去的人想要寻回,拥有的人却幻想失去,也许记忆本就是个谎言吧,我们都在欺骗自己。我累了,却不想看见真相。”老人摇着头,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钝,又像是讽刺我的无耻。

“我还记得,想忘却老的忘不了了,我该感激吗?我老了,想不懂了,应该交给这些年轻人了,你呢,你还没有老吗?”老人的双眼中的黯然让我心酸,也让我尝到他的悲悯。

“只是累了,我不知道我何时才能老,老了就会拥有很多吧,你老了,你知道的,老了可以拥有很多,可以静静的享受,我想要一把老藤椅。”我的手指指向他坐下,他干瘪的双唇扭曲着发出异样的笑声。

“我该可怜你吗?你的笑话从来都不好笑,但是好久没听了,我该笑笑了。”老人缓缓地站起身,“你只是来拿东西的,可惜不能和你好好的叙叙旧,我老了,人来了就喜欢睡,却没有梦,你还在做梦对吗?”我轻轻地点头,脸上的笑容像是目送久已未见的老友。

“呵呵”老人怪异的笑声再次响起,他的身影却消失在黑之中,留下那把古旧的藤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