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空无一物,听不到一丝声响,没有心跳的颤动,也没有呼吸的起伏,像随波逐流,却触来满是虚空,又似滑落,却不知落向何方。沉沉的黑暗想伸手去触碰,却不知手在何方,就这样随波而去,就这样任其滑落,滑向黑暗,却已在黑暗之中。
恐惧不时的袭来,失去了感觉,看不见,也听不见,不知何时开始有了自我,而又在何时开始畏惧失去。
原就是黑暗,却为何恐惧陷入其中,像是感到了背叛,却恐惧回归;不想再放任自流,恐惧失去拥有,却不知拥有何物;看不到拥有,却恐惧失去;不曾拥有又何来失去。
愤怒充溢心肺,不知是愤怒不曾拥有还是即将失去,却又不知有什么可以失去。一切都还是黑暗,我想向他发泄愤怒,而他又在哪里,黑暗之中他在哪里?是否与我相同?他是否在恐惧,在愤怒,他是否也在等待发泄愤怒。
希望他可以让我拥有,或者让我失去。他是有智慧的吧,我希望他是有智慧的。这黑暗中的智慧会是什么呢?这无尽的黑暗中可曾有过智慧呢?我如何才能拥有他,让我拥有他和他的智慧?
何时开始我拥有了身体,开始能够看到,开始能够触碰那无尽的黑暗。何时开始我不再愤怒,何时开始了拥有勇气?
我已经不再恐惧这无尽的黑暗,试图走进它,融入它,我想拥有,将它拥入怀中,紧紧的抱住它,不让它离我而去。
然而恐惧不期而至,愤怒接踵而来。
光明,他让我看到了自己背叛的躯体,明了了我已抛弃黑暗。他正被光明驱赶,是我的光明。我看清了恐惧的身躯,他是如此的羞涩,不敢将恐惧流出身体。我看到了愤怒,他正奋力的驱赶光明,而他的愤怒只能用疯狂来表达。他们并没有看到我,因为恐惧并没有向光明扑来,愤怒也没有向我扑来。
黑暗被光明驱赶,我却不再恐惧,亦不愤怒,我在嗤笑,嗤笑羞涩的恐惧,嗤笑疯狂的愤怒。我没有一丝失去的惆怅,没有一点背叛的羞愧,因为我知道它要去哪里,可以在哪里找到它。
睁开双眼,陌生的白色天花板,刺眼的白炽灯,身体不能动弹,有痛不停的传向我的大脑。能感觉到头上罩着东西,想偏偏脑袋避开那刺眼的灯光却失败了。闭不上眼睛,就好像已经厌烦了黑暗。
我想直起身子,努力了几次,却都失败了。身体的疼痛将我重重的击
倒在**。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为什么要躺在这张**。疼痛的感觉遍布全身,将一次次的击倒,使我不愿再爬起。
思绪是被一声裂帛似地尖叫打断的,她在为我被击倒在床而惊呼吗?不!她在可怜我吧?很讨厌的声音呢,让我想要站起来,可惜我始终没能站起来,就像个失落的壮汉,倒在了满是汗水的擂台上。我木讷的看着天花板,我想我应该是起不来了,我想我一定让那声尖叫的主人失望了。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闯进了我的耳朵,但是我并不关心,我只是想试着站起来,但是失败如影随形。我决定放弃了,但是那脚步声像是并不愿意就这样结束,它冲到了我的身边。一阵拉风箱似的哭嚎声落到了我的身上,它很软,绵绵的压在我的身上。那声音的主人呼喊着一个我并不熟悉的名字。他就这样将思念肆意的撒到我的身上,但我并不在意。他应该是个伤心的人,但是他的哭声里有着幸福。
他被人拉开了,我想告诉他,我并不介意他的泪水,但是我没能发出声音。刺眼的灯光终于被遮住了,那是一个高大的身躯,他弯下腰,用一双不大的眼睛注视着我。我并不喜欢被他看着,我只是希望那刺眼的灯光不再来烦我。那双专注的眼睛被夹在惨白的小帽和口罩中间,唯一露出的皮肤是微黑的,一对僵硬的耳朵立在两边。
一只干瘦的手伸向了我的脸,我想躲开他,但明显这是做不到的,我想我是睁大了眼睛的,因为那只手停了下来。一束黄色的光线冲进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识的想躲开,但是我只是淡淡的抖了抖,也忘记了闭上眼睛。那是一只小小的黄光手电,那个小眼睛的家伙正用它照着我的眼睛。我讨厌这黄色的光芒。
又是那陌生的天花板,刺眼的白色灯光,静静的躺在病**,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我不想闭上眼睛,因为黑暗让我恐惧。已经七天了,这个世界还在旋转,而我依然畏惧黑暗。
我认识了那个小眼睛的医生,他应该是医生吧,这并不重要。我有了新的生活,我的世界也开始了旋转,我有了新的朋友,那个用尖叫迎接我醒来的小护士。我也有了新的亲人,亲人也是有新旧的吧,是那个在我身上留下泪痕的老人。当然,我还有了新的名字,那位可怜的老人送给我的,然而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是我已经是它的主人了。我被卷入了这个世界的旋转。
老人说今天会带我回家,我不清楚是谁的
家,我并不想离开,虽然那陌生的天花板和刺眼的灯光让我心烦。但是在这里我可以看着那可爱的护士在我身边打转。
可最后我还是跟老人离开了,虽然不愿,但却不是我能决定的。老人是可怜的,他并不知道他对我并不重要,虽然他可能是我唯一的亲人。在离开前我抱了下那个可爱的护士。她的身体软软的,很舒服。老人是聪明的,他和那个护士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
那是一个不大的家,阳光暖暖的洒在屋子里,我躲在老人的身后,怯懦的看着。我想我是被这位老人捡回来的,这里是他的家,我在他的家里。他热情的招呼着我进去。老人泡的茶很好喝,他正坐在我的对面兴奋的絮叨着什么。我没有在听,他说的很高兴。他是思念我的,我是这样想的。
他是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老人,身体圆圆的,个子并不高,有着憨态可掬的笑容,短短的头发花白了,他的头很大,也许他是有智慧的吧。他的皱纹和他的茶一样,让我有种安心的感觉。他刚才说他是我的爷爷,也许真的是吧,我看到他时是安心的,但是怀疑和安心是并存的。我并不认为他会害我,但是我怀疑他在骗我,每句话,每个动作。
也许他并不是有意来欺骗我的,他可能只是把自己骗的太久了,所以就把谎言当做了真相。而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真相。
时间是无情的,它总是把你最需要的东西带走。世界在我身边旋转,我也在其中。我不想触碰时间,但是它总是来搅扰我,让我不得安宁。
夜晚来临了,我不得不闭上双眼,好让它在白昼可以睁开。我是畏惧黑暗的,时间却让夜晚不停的出现。
我可爱的护士最近是常来的,但是都是在白天,而我更希望夜晚时她在我的身边。我希望我可以在黑暗中握住她的手,抱住她的身体。但是,我们只能在光明中相聚。
相聚的时光终究是短暂的,黑暗再次来临的时候我们终究是要分开的。她已经占据了我心中的一个部分,让我不得不去思念,承受着害怕失去的痛苦。虽然我现在还没有真正的痛苦过,但我仍然不想尝试。
我想她是明白的,所以才会来看我。最近她教我怎么做个女孩子,我不在意她教的东西是什么,只是让她能够多留些时间,让我可以看见她。
她告诉我她的名字,我记下了和她在我心中的那块土地一起,都记下了。我开始害怕失去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