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处流出的血染到了残龙纹之上,阴阳相激,发出滋滋滋的响声,让伤口的疼痛程度猛烈加剧,我小声哀嚎着,身子每动一下感觉全身的肌肉都被火烧一样疼痛。

黑色鬼物晃动着身子朝我蹒跚走来,惨不忍睹的脑袋上那只眼睛血色的光芒越来越黯淡,但是距离熄灭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长到它可以走过来打死我十个来回。在距离我大约两米多的时候它停了下来,微微蹲下身子,那垂下来的脑袋几乎要碰到地面了!它在酝酿气势,黑色的身体不时闪现过丝缕黑亮的光泽。

似乎,那些正在急匆匆赶来的术者们还是晚了一步呢……大概当他们小心翼翼的进入旅店之后,等待他们的只有我惨不忍睹的尸体了。当我又一次费力的呼出一口浊气的时候,黑色鬼物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暴虐,仅剩的血红色独眼猛的一红,一股刺痛我皮肤的锐利气流扑面而来,它冲我扑了过来!

我即将迎来黑色的死亡,这一刻我却出奇的平静。大概是过去的日子里我面对了太多次太多次死亡绝境了吧,现在除了心中有一些不甘和遗憾之外竟然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我甚至还有一点庆幸,没有告诉我妈我回风镇了……种种念头在我脑海中安静的闪过,好像回忆昨天晚上吃饭那么自然。

迎面而来的森寒杀气吹得我睁不开眼睛,但是我的嘴角却挂着一丝微笑。已经拼尽全力的努力过了,现在横竖都是死,与其哭耗着屁滚尿流,何不淡定的接受呢。黑色鬼物残缺不全的身体在扑向我的一刹那开始变化,蠕动着收缩成一团,好像一个黑色的球体,其中游动着一点血红。

那黑色球体高高的弹到半空之上,由浑圆变成椭圆,最后冲向我的一端变得尖锐如针。它为了杀死我已经不择手段了,自毁实体化的鬼体,想再修成人形谈何容易?

黑色的尖刺直指我的脑门,我的双眼因为劲风的吹袭闭得很紧,安静等死。呼的一下,我只觉得脑门正中心的皮肤被吹开一道口子,紧接着听到一声剧烈的金属撞击的声音。好像两把砍刀在我耳边对砍一下,震得我直发蒙。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女人的哭喊声,那女人哭喊着叫着我的名字,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我想睁开眼看看,可是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已经没有丝毫力气,瘫软的像一团泥巴一样,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了。

脑袋运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很想睡觉。脑子里反反复复琢磨着的都是刚才那个女人喊话的内容,却想不出究竟是谁在喊我,最后我终于昏昏沉沉的丧失了意识。

喊我的当然是雷暮雨。

事后据她说那天一大早睡醒之后原本是准备要和我回家见我妈的,但是她睡醒之后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身体也动弹不得,像是被梦魇住了,也就是俗称的鬼压床。我就在她旁边打着呼噜,可是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弄出半点动作。后来她感觉到有某种阴冷恐怖的东西入侵进了旅店,双眼也在那一刻成功的睁开了,可是身体却依然不能动弹丝毫,嘴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到淡淡的黑色气体萦绕在我的身体周围,最后我像梦游一般下了地,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一个长头发的术者,盯着我冷笑了好一会离开了,我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门口呆了一会,然后迷迷糊糊地走出门外……

后来,风镇的术者们感觉到这旅店冲天的阴气纷纷赶来,压制着雷暮雨的梦魇之力也慢慢消散,她跌跌撞撞的冲出房间,看到死人一样的我靠着走廊的墙壁半躺着,头顶上悬浮着一个黑色的东西正要攻击我。

救下我的却不是雷暮雨,而是一个凭空出现的术法。在黑色鬼物马上刺穿我的时候,一道金色的符咒忽然出现在我的脑门和黑色鬼物之间,黑色的尖刺撞击在金色符咒上,立刻引发一片金色的网状闪电,并且发出一种金属撞击的剧烈声响。那片金色的电网阻挡了黑色鬼物的进攻,并且随着与黑色鬼物的接触蔓延到了黑色鬼物周围,最后黑色鬼物变成一团阴气消散了,不知道是以什么法子逃跑了还是被毁灭了。随后而来的术者们收拾了残局,救醒了旅店中其他阴气入体的人,然后给我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处理之后把我送到医院。

这些话,都是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恢复了七七八八之后雷暮雨告诉我的。我又一次和死亡擦肩而过,这次受的伤也很严重。双手的腕骨有几条轻微的裂缝,疼的吓人,胸口的那块伤也很严重,给我做缝合手术的医生一度认为我是遭到了什么大型动物的袭击,被一爪子掏在了胸口。

住院期间,前前后后有不少术者来拜访我,问这问那弄的我心烦意乱,好在我住的是单机,不会引起普通人的误会。说起来,我从来没想到风镇这么点的小地方竟然有这么多术者,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来一波人。

能被称之为术者的人,和那些大街上摆摊算命骗钱的神棍肯定不一样,都是手上有真才实学的!比如当初我和风镇那个修蛇的老妖婆子拼命的时候,那个老和尚,可以说就是风镇数一数二的高人了,可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看到他,大约是人家自持身份不会特意来看我吧。

术者们一波一波的来访,多半是问我旅店那冲天的阴气是怎么形成的。当日他们赶到的时候,黑色鬼物已经消失不见了,我所散发出的阴气也被残龙纹重新吸了回来,他们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而且,那个用金色符咒救我的人始终没有出现,整个事情变得十分复杂。我有想过找小白问个清楚,虽然我当时被梦魇迷住了,但是雷暮雨也有看到小白,说明这个没耳朵的缺德鬼肯定是出现了。

不过我没有对那些术者们透漏小白曾经出现过的事,我打算在自己身体恢复之后私下里调查这个事。

可是过了几天,我却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同寻常,还是经常有术者来看望我。在我偶尔无意的观察之中,我发现了这些术者的秘密。他们来看我的目的绝对不单纯!

这些术者分为两类,第一类是一些只来过一次的术者,他们都是风镇本地人,虽然说是混迹斗魔界不过是那种连神院和豢影协会都懒得拉拢的小角色,结伴来我这多半是凑热闹,我相信他们才是最单纯的一部分人。而第二类术者,是我多日观察之后发现归纳出来的,他们对自己的来历含糊其辞,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们不是风镇本地人,甚至有一些人不是东北人,他们的口音很生硬。而且他们不止一次来我这,我发现他们不仅仅偷偷观察我,似乎对雷暮雨也十分关注,左左右右的问这问那。

他们用很隐晦的方式从我和雷暮雨口中套话,而且套话的主题是围绕着雷暮雨那天的去向的。他们对于雷暮雨被梦魇制住这个过程十分好奇,把这个单纯的鬼压床的过程以各种方式问了好多遍。这就是第二类术者的诡异之处。

他们到底想知道什么?为什么我有一种自己不是主角的感觉?雷暮雨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到这里,我又一次忍不住开始怀疑雷暮雨,那一天我自己在走廊里的时候,她真的是在房间的**睡不醒么?为什么那个黑色鬼物只对我下死手,雷暮雨最后却安然无恙的挣脱了梦魇?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指使的么?那些术者又是谁派来的,他们是哪个势力的,在这里想得到我们的情报有什么用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我十分烦躁,而且那些畏畏缩缩的术者就像阴魂不定的鬼影一样游**在我身边的各个角落,这种被人偷偷窥视的感觉很糟糕。一怒之下我做了个决定,离开医院回家!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我的心里舒服多了,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毕竟我已经离家太久太久了。但是雷暮雨却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欢呼雀跃,好像没有太大的惊喜,一点也没有那天早晨迫不及待的样子。

联系好了冷泽天和池尚寒,办理了一下出院手续,我们四个就离开医院回家。冷泽天不知道在哪又用了辆二手的破车,把我们拉进去稳稳的开着。风镇的景物如故,落拓破败,终日刮着呼啸凛冽的风。渐绿的树丫挂着春意,暖意之中又掺杂着丝毫冰冷。

事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她对我忽然的离去和归来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讶,毕竟我这么不着调已经好多年了。不过当她听说我受伤了还带着女朋友回来之后,却是又惊又喜,让我赶紧回家。

我们四个一溜烟把车开到镇子的边缘,回到阔别已久的偏僻小区,雷暮雨搀着我,池尚寒在后边拎包,在周围一些散步的人们诧异的眼神中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