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寝殿, 闵延清正铁青着脸倚在?小圆桌旁,清袅茶雾也无法淡化?他的阴郁, 丁点都不曾。
惠妃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初家这姑娘性格她的确不喜, 可放眼整个玄钺,再难寻到一?个家世容貌比她更强的女子了。
背靠镇北军,母族是玄钺最顶尖的巨富。
谁娶到她, 都能少奋斗二十年。
这个理,放在?皇家依旧适用。她不信帝王不知道,昨儿那种情势确实难办,但之于擅于权术的天子根本算不得什么,可他还是做出了这般决定?。
那封万字书柬真就那般好吗?
还是, 帝王有心为这四端铺路, 意欲让荔山来制衡未来新帝?
惠妃想了许多?, 暂时未有答案。
她当即敛了情绪, 睇着闵延清, “母亲知你心中不舒坦, 但是没必要。咸佑有四边界, 武斗你若是胜不了他, 避开他便是了。”
“你刚不是说, 每一?边界取前?二进文?试。”
“专注文?试就好了。”
听?母亲这么一?说,闵延清的脸色终是好看了些。
那厢,惠妃的话还在?继续,“你父皇或许存了考验你们的心思, 务必要好好应对。”
闵延清想想也是, 荔山沉寂多?年, 如今新一?代显世。战胜他们,他就是最强的, 一?夜之间能扬名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快的方式了。
至此,闵延清俊逸面容上?终有笑意现出,“多?谢母妃劝慰,儿臣愚钝,总是让您诸多?操心。”
惠妃右手一?抬,纤白?的手指戳向了闵延清的额头。
“说什么傻话,这世间还有不为儿子筹谋的母亲吗?” 为了这帝位,她连最好的朋友都杀了,委身于一?个恶魔......
付出了太多?之后,这帝位成了她的执。
无论闵延清怎么想,他都必须拿到。
......
暮色浓重寻不到边际,叩风园一?派冷清,
有黑衣人似风掠入初夏的小院,几乎没有动静。至卧房外时,他故意泄露出稍许气劲儿,吟雪瞬间惊醒,于黑暗中瞪视来人,
“谁?”
“四端?”
这冷冽霸道的内力,她并不陌生。
延礼:“是。”
吟雪:“......”
心道这狼崽子越来越放肆了。又或是,他早已?将?小姐视作他的妻子,怎么亲近都是应该的。他不愿避忌,成长到今日今日,能挡住他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至少,钟大哥和三少是不能的,她自是也不能。
“小姐还在?睡。”
迟疑了数息,有些话还是没憋住,“四端先生夜闯小姐闺房,实属不妥。”
延礼闻言,竟只是低低嗯了声?。
吟雪面露讶色时,他又道,“我不进去,你帮我去问问夏夏,想不想去看日出?”
吟雪:“......” 她真的服了这狼崽子的脑回路。他想约小姐去看日出,昨儿亲自同她说道不行?吗?小姐那般着重他,定?是会?同意的。他偏不,非要翻墙。
于心里埋汰了他几句,吟雪:“行?。”
说罢,从小塌上?下来,欲燃灯烛。
延礼似察觉到她的意图,大手一?挥,风浪至灯烛。
小厅顿时亮彻。
吟雪怔了怔,随即向延礼抱拳,“四端先生这内力属实惊人。” 话落,赶忙往小姐的卧房跑。
“吟雪?” 初夏听?到声?响,软软糯糯地唤了声?。
吟雪借着外厅的光亮行?至初夏的床榻,掀开了一?边的纱帘,用丝缎扣住,“小姐,是我。”
第60节
初夏:“我睡过头了吗?”
平日里若无事,她都是睡到几时便几时起,吟雪三个鲜少来唤。如今来唤,不是有事儿,那便是她昏睡过久惹她们生出忧虑了。
吟雪:“非也。”
初夏至此,仍是迷迷糊糊:“嗯?”
吟雪:“小姐,四端到了,他让奴婢让问问你想不想去看日出?”
输出开了个头,就开始变得容易。
“小姐你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吗?他翻墙,黑漆漆往我面前?一?杵,差点没把我吓死。”
“方才在?外面,奴婢想燃灯,他大手一?挥,灯烛全亮了。奴婢以前?在?话本里看过这一?招,以为是杜撰的,结果真的能行?。”
“小姐,你能让四端教教奴婢吗?”
“奴婢定?是勤奋向学。”
初夏从未见过似眼下这般不淡定?的吟雪,被她激动、连接不断的话音轰醒,没忍住笑开来,“真有那么厉害?”
吟雪连连点头,“小姐未有练过武艺可能不了解,但吟雪是知晓的,奴婢想学,潇洒极了。”
初姑娘服了,是真服了。她身边的武痴怎地这般的多??但她到底是舍不得让吟雪失望,“行?,我帮你同他说说。”
“拿衣服吧,我起来。”
吟雪欢喜应诺,在?她看来,只要小姐开口,狼崽子肯定?是会?答应的。吟雪手脚麻利得很,没过一?会?儿,就伺候初夏穿好了衣服。
“要上?点妆吗?”
初夏:“不用了。”
吟雪:“奴婢也觉得不用,小姐不上?妆也是极美?的,便宜那狼崽子了。”
后面这半句含糊得很,初夏没听?清,定?定?睨她,“说什么呢?”
吟雪:“没什么!”
话落,将?一?袭云眠纱披在?了初夏的肩上?。
“洗漱吧。”
吟雪又是一?阵忙碌,一?盏茶的功夫后,初夏终是踱出了卧房。延礼当即递了一?只手给她。
初夏凝了他的手片刻,嘴角缓缓上?翘,小手送过去时,轻柔声?音漫出,“怎地昨日不说?”
延礼反扣住她的手,一?瞬,密实拢入掌心。许是才起来,她的手暖呼呼的,又柔软,极致的触感。
“忽然想到的。”
初夏:“下回再这般任性,我便不搭理你了。”
“还乏着呢。”
延礼:“知道了。”
应得干脆,那样儿也是乖顺,但初夏知道,他就是随口说说的。下次,他还敢!不过罢了,他开心便好。
他的每一?份开心,最后都会?流向她,化?作她的欢喜。这般算起来,她是一?点都不亏。
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叩风园,双脚再度悬空,初夏虽说还是不习惯,却再不似以往惊惧。她信赖地攀扶着他的肩,
“我们去哪儿看日出?”
延礼:“咸佑最高处。”
话落,朝皇宫的方向而去。似风掠动,一?个微弱地支撑,便能托着他向上?。初夏没再言语,因为有些晃神。她在?想,若是延礼一?直养在?皇宫里,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模样?她想不出,也没有机会?见到了。多?少是有些遗憾的,但是没关系,他在?身边便好。未来,她可以借由他们的孩子临摹小小的七皇子的样子。
泰和殿,帝王与朝中肱骨议事处,亦是皇城至高点。
延礼将?初夏带到了那里,面朝东方,等?红日至。
安静坐了片刻,初夏忽然偏过脸,目光温柔地勾勒着身边人的侧颜,那线条,被时光磨砺得越发的优越迷人。
只是须臾,延礼便对上?了她的目光,低声?向她,“怎么了?”
初夏勾了勾唇,“四端先生是因为今日要单独见爹心里紧张一?宿没睡,才拉着我来这里看日出的吧?”
说完,也不等?延礼反应,“别否认,我都瞧出来了。”
延礼知她是在?逗他开怀,也喜欢她哄他,虽没能够朝她展露笑颜,却无惧朝她敞开自己,全然的,有软弱也不要紧。
“确实一?宿没睡,不知道为什么。”
他并未特?别想他,以及即将?进宫单独面对他这事儿,但就是睡不着。
“有爹是什么感觉?”
“我曾在?藏龙山的高处,看着大老虎给刚出生的小虎崽舔毛,那时候它呈现出来的是温柔,明明平时它凶悍得很,能够轻易撕碎很多?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初夏静静地听?着,待到他说完,忽然伸手,掌心落至他乌黑柔亮的发顶。随后,起落起落,拍了两下,“延礼,不要担心。”
“你爹他,一?定?会?爱你的。”
这样好的闵延礼,怎么能不爱呢?
“若是你实在?是害怕,我陪你入宫可好?”
伴着话音,亲昵不设防地贴向他,“好不好?”
淡香和暖意拂来,绝色娇靥就在?眼前?,旖念动,半点不由人。
延礼低头,吻落在?了软馥之上?,执意让两个人的气息混在?一?起......
申时左右, 多?乐亲至叩风园。
昨儿,他别了四端往大殿去,途中,忽然记起这初家嫡女和未来二皇子妃也住叩风园。
下朝后,如实同陛下禀了。
当时陛下就说,“闵家惯爱出情种。”
骂儿子,把自个儿也骂进去了。
陛下,您是真的行?。
多?乐如是想着,但再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对陛下这般说道。
思绪的末处,他便得到了新的指令:数日未见初家女郎,邀她一?道来用晚膳。
这才有了眼下种种。
狼崽子抑不住的开心,他喜欢初夏在?身边,无论因由。
他一?开心,对多?乐的态度都好了许多?,嘴角擒着细微笑意,久久未散。
初夏暗自好笑,就这还荔山正统,五岁娃儿都没他幼稚。
但是能怎么办呢?是她将?幼龙带出藏龙山的,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心,都要妥帖护好。
惠妃寝宫,有禁卫至。他向清雅雍容的女子行?躬礼,万般恭敬。
“娘娘,陛下身边的多?乐公公出宫了。”
惠妃面露讶色:“哦?这次又是为何?” 能让帝王派出多?乐,当是重要事儿了,上?一?次,是去北境迎那初家嫡女。
禁卫:“经臣探听?,是去接那四端入宫议事。”
惠妃听?完,几乎下意识地,“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