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之?人, 又?到了这世间至高的水平,内力强盛, 轻轻松松一句, 也能响彻这片空间。大殿内霎时静了下来?,目光全都朝延礼聚拢。有震惊,有恼怒, 有探究......复杂多样,带出微弱灼意不?自知。

多乐睇向龙座下的小皇子,心道这小娃子小时候乖顺又?甜蜜,怎地大了变成了这般,莽得跟匹烈马似的, 不?像陛下也不?似昭妃。若硬要说肖谁?太/祖吧。以前宫里的老人说, 太/祖年轻那阵, 脾性也是野得很, 若不?是孟大人盯着, 他能天天在前线驻着。

大殿至高处, 惠帝亦是怔住, 无法抑制的。他没想到四端会在这般场景里索要这个。在他的认知里, 他若是小七那他定是太子。认回身份后, 便可?择吉日迎娶初夏。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以荔山正统的身份问他要皇家?定下的儿?媳。

此举,同挑衅皇家?权威几?乎无异。

思绪**开,惠帝的目光在大殿梭巡了一圈。不?出意料, 如果?目光能杀人, 这娃儿?可?能都被杀死好几?遍了。顿时, 又?好气又?好笑。

然这事儿?都发生了,总是要解决的。

是以, 稍敛情绪凝着延礼,“你可?知初家?嫡女是皇家?定下的儿?媳?”

延礼稍顿两息,似被惊到了一般,稍作缓和才道:“陛下,草民不?知。”

“草民自幼生活在藏龙山,出来?后不?过半年便又?上了荔山学艺。每日课业繁重,鲜少同人交往,此方面?能力缺失。若是唐突了陛下,还望陛下谅解。”

此番,延礼表现得极为?自然,仿佛真的一般。

秦墨初不?禁在心头暗骂:就这佯装的本事都能去戏班了。

明面?上,忽地出列,跪在了延礼身旁,朝御座禀:“陛下,小师叔所言句句属实。师公因不?放心他,特令我和昭和师弟下山陪伴于?他,好时刻提醒。”

“自古天才多孤僻高冷,我小师叔到底是没能逃脱。”

被点到名的楚昭和这时也走?出了位置,“望陛下见谅。”

三个人一台戏,真情流露,节奏掐得极好。还真有人信了,毕竟从四端过往的斐然实绩来?看,天骄无疑了。正如秦墨初所言,没有人是完满的,上天给满了他这个,便会在其他方面?少给点。

大皇子看了荔山三人一眼,迟疑了片刻,到底是没忍住,恭敬向惠帝折腰,“父皇,我想四端是真的不?知道。”

“一个人过于?专注一件事时,便会忽略其他。您不?是经常说儿?臣,读起?书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儿?臣自幼开始学习都是这般。我刚听?闻四端幼时是独自生活在山里的,什么学问都没有。短短几?年,成长到现在这般,付出了多少辛劳可?想而知。同时,还要精进武艺。这般情况,哪儿?还有什么空闲关注朝堂。”

“另一方面?,初家?嫡女入宫为?后这事儿?只是朝堂和军/方的默契,并未正式昭告,要求所有人都知晓,并不?现实。”

“皇兄说得不?无道理。” 大皇子话音方落,五皇子闵延仪便开了口,面?容俊俏,此刻含着笑,只是这些都未能淡化他眼底的森冷,“但是经由他的名字,便可?知孟大人对他有多大的期许。荔山号称天下至高地,无所不?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初家?嫡女必定为?后这事儿??”

六皇子闵延启紧跟着接下话茬,“父皇,这四端先?是以国君之?道为?名,现在又?想娶皇家?定下的太子妃。其心如何,荔山意欲何为?,几?乎明晃晃。”

其他未发言的也是愁破头。

陛下金口玉言,已经答应了四端赐婚,断不?能失言。然这四端中意的女子,是皇家?多年前就定下的太子妃啊。

眼下这情势,当真是乱得很。

因涉及陛下威严和老友之?爱女,陈三善无法置身事外。

他细致思忖后,出列禀道,“陛下,古便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初将军爱女才貌双全家?世显赫,引天骄相争再正常不?过了。”

“眼下情势确实复杂,怎么处理都是不?妥,依下官看不?如择日文武斗。胜者,迎娶初家?嫡女。绝世天骄亦或是众皇子,都担得起?皇家?对北境军和初家?的体恤和嘉奖。”

惠帝望向陈三善,不?禁想,这朝堂果?然少不?了这只老狐狸。

这点子,当真是妙极了。想要媳妇儿?,自己斗去吧,省得许给了这个,另外又?在嚷嚷不?公平。技不?如人就不?一样了,只能认。

“四端,你可?愿?” 惠帝再度看向延礼,凉声问道,“你若胜,孤即刻为?你赐婚。”

延礼未有一息拖怠便答,“草民愿意。”

正好了,向全天下证明,闵延礼才是这世间最强的天骄,他要让夏夏继续她的荣耀与尊贵。

惠帝:“极好。”

随后,转向其他几?个儿?子,“你们呢?”

眼下这般情势,众皇子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不?应吧,从此与大美人失了关联。

应吧,这文斗另说,武斗?他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够这杀神打?的?

等了片刻,无人应答。

惠帝心里叹了声,皇宫,到底是养不?出绝世天骄的。各个盯着皇位痴迷权术,久了,眼界和气度就这么狭隘了,血性消减。

“你们再想想。”

话毕,望向秦煌,“既在咸佑,那便由秦卿主管此事,天下天骄皆可?参与。”

秦煌应:“诺。”

惠帝随后稍稍细化:“咸佑四边界,设四方擂台。武斗前八,进文斗,孤会请天下最富盛名的大儒前来?坐镇。”

“若无疑义,此事就这么定了。”

众人皆道无。

惠帝:“荔山诸位可?还有事儿?要禀?”

延礼三人:“无。”

惠帝:“那便退吧。后续,听?秦大人安排便是。”

三人向陛下道安,随即退出了泰和店。多乐受了惠帝眼神,从侧边儿?出了大殿。

*

出了泰和殿,楚昭和当即重重地舒了口气。有宫人在旁,都没办法再憋下去了。今晨实在是太刺激了,眼下全身而退,继续保持淡然成了极难之?事儿?。

秦墨初听?见笑开来?,手臂一横,松散地搭在了他的肩膀,“胆儿?吓破了?”

楚昭和睨他,一本正经,“我没胆子,如何能吓破?”

引着他们出宫的小宫人听?到这话,没忍住掩嘴笑了声。声音细微,却?还是引来?了三人的注意。然他们只是看了眼,便收回了目光。之?后,言行举止皆是克制。行了一程,多乐跟了上来?,许是跑得急,那唤声都颤着,

“四端先?生。”

延礼应声停了下来?,转身望向他。他认得多乐,在初夏遇袭那次见过一面?。

“我是陛下的内侍,您可?唤我多乐。”

延礼微一颔首,“多乐公公,可?是陛下找我有事儿??”

多乐:“确实。”

随后细化, “陛下刚看了您的万字书柬,觉得甚好。本想邀你细说,方才一打?岔,失了时机同你说道,便是差遣奴才过来?同您说一声。”

“不?知四端先?生几?时得闲?”

延礼闻言,长睫闪动,那样儿?,当真是乖顺又?俊俏。若是不?说,谁也想不?到他是个拥有铁拳的杀神。

“明日?”

多乐面?露欣喜,“那明日酉时可?行?奴才唤人去接您,不?知四端先?生现在住哪儿??”

延礼:“住在城中的叩风园。”

多乐:“行行行,明日申时左右必定到。”

延礼:“那便劳烦公公了。” 主要这事儿?不?劳烦也没有法子,陛下私下唤他,没有诏书,他自个儿?如何能进宫?

“若是公公没有其他事儿?,四端先?告辞了。”

多乐笑:“那便不?阻碍四端先?生了。”

延礼朝他颔首致意,提步朝着秦墨初和楚昭和两人而去,相偕离去。

多乐留在原地,待到他们走?远才转身离去。

延礼一回到叩风园就到处寻初夏,最后在花廊深处找到了姑娘,她正倚在小石桌旁翻着话本子,一壶茶两碟点心,慵懒且闲适。

延礼似风掠至她身旁,拣了离她最近的地方坐定。

初夏因动静抬头,看到是他,杏眸亮了亮,“怎样?”

这个早上,姑娘过得不?算好,整个人都躁得很,连书都看不?进去,只能拿出话本子来?翻。本想着能得些趣味,结果?是一页一页翻着,内容一点是没进脑子里。

延礼如实道来?,一个细节未有遗漏。

初夏听?完,只是问他,“你这般设局诱陛下跳,他都没杀你头。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你是他的小皇子?”

延礼不?关心这个。

他定定地睨了初夏片刻,低低问她,“你不?生气?” 话音之?间,影影绰绰糅了些忐忑。

初夏因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怔了两息,旋即轻笑,素白?的小手抚上了他的脸。她的手好像总是凉的,抚在脸上,仿佛贴着玉石。

很舒服。

延礼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初夏这才回了他的话,“我心仪的郎君为?了名正言顺娶我不?惜叫板世间天骄,勇毅而深情,我为?何要生气?”

“而且......”

她以指腹摩挲他的脸颊,“我信,闵延礼。”

信他不?会将她输给任何人。

信他才是这世间最强的天骄。

一世又?一世,细节总有不?同,但他和她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生或死,他们都会在一起?。

如此这般,只管勇往直前,去斗去战,终有一日,结局会来?临。

......

早朝散后,秦煌带着任务出了宫。从当天下午开始,各大州府先?后贴出告示,将圣意宣于?众。最快的,当属咸佑城。五大区的繁荣处几?乎贴遍,民众反应热烈。

孙柔香回家?时经过奉明街的告示栏,看那里里三层外三层簇满了人。平时,见这阵仗,她定是离得远远地。这次,她其实也预备这般。然没走?远,她听?人嚷嚷了起?来?,音量不?小,“初家?嫡女” 四个字是那样的清晰。

第59节

她不?由停下脚步,片刻后,近了人群。待到了解了情况,她的小脸有担忧现,小跑着回了茶楼。

本想找哥哥,不?想他正在二楼同楚昭和读书论道。州试渐近,哥哥越发的勤力了,一息恨不?得能掰成十?瓣儿?用。

柔香自是舍不?得扰他。

等等再说。

柔香如是想着,准备将购置的杯碟拿到后厨给伙计们清洗,不?想才行了一段,忽地有人从大开的窗飞了进来?。

柔香很快认出了来?人,不?是秦墨初是谁?本不?想管他,然眼下,她迫切地想找人聊聊初姑娘婚事的。而这个人,同四端与初姑娘那般相熟,同他聊再合适不?过了?

略一迟疑,柔香拎着手中的大袋小袋,径直走?到秦墨初。

秦少爷坐定没多久,她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定定睨他,眼神莫名。

任她看了五息,秦墨初开口道,“香香妹妹这般瞅我做甚?觉得哥哥好看?”

若是旁人说这话,柔香定是会觉得他是流氓,抡茶壶砸爆他的头。然,换了秦墨初,她只是觉得脸热心慌。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憋出一句话,“不?许胡说八道。”

清丽的姑娘失了冷静,小脸透红,竟也未显狼狈,反而多了一种勾人的风情。在这一瞬,秦墨初第一次明晰地感受到了一个姑娘的美,目光在那抹红晕上流连,“被迫” 闭了嘴。然而他就是闭嘴了,好大一会儿?,姑娘也没能再憋出一个字。

秦墨初心里都快笑翻了,但他不?敢再逗她了。一是怕她哭,二是怕孙行舟找他算账。于?是,一派正色, “香香妹妹可?是有事儿?找我?”

闻言,小姑娘终于?想起?了自己来?找他的目的,将羞窘按耐,轻轻嗯了声。

“我刚在奉明街看到了府衙贴的告示,十?日后,世间天骄将齐聚咸佑文武斗,胜者,可?迎娶初小姐。”

“你觉得,四端能赢吗?”

秦墨初几?乎不?假思索,“能赢。”

这般速度,令得柔香都不?敢信他的话。

“世间天骄这般多,你怎知他一定能赢?”

对,他为?何这般笃定他能赢?

秦墨初因姑娘轻柔的话音陷入沉思,一帧帧画面?不?请自来?,纷乱至他眼前掠过。

一次次增加负重重量的四端、四年来?起?早贪黑跑山从未有间断的四端、每日将自己困在藏书阁时常通宵不?眠的四端、挨惯了苏将军铁拳的四端......

这些画面?,终是凝出了答案。

“因为?荔山一直在这玄钺至高点。”

因为?闵延礼,他是名副其实的荔山正统。

百折不?挠,勇敢无畏。

世间天骄?没正面?碰过荔山新一代,算哪门子天骄。现在该怕的根本不?是四端,而是温室里养出的自命不?凡的诸位天骄。

肆意张狂的秦墨初,仿佛会发光,叫人挪不?开眼的同时,不?由自主信服于?他。

柔香终于?安下心来?,“那便好。” 她看得出,四端和初姑娘是互相爱着的。互相爱着的两个人,就该在一起?。这世间,遗憾和伤凄那样多了,能少一件便少一件吧。

又?坐了会儿?,思绪归于?常,柔香对秦墨初说,“秦公子先?坐,我把东西拿到后厨。”

本是再常规不?过的流程了,天聊完了,该是各自散去各忙各的。可?不?知怎么,秦墨初生出了一种刚被利用完就被抛弃的忿感。当这种感觉为?他所知时,他觉得诡异又?荒唐。

试着压制,却?是徒然。

努力的尽头,他听?自己对柔香说,“我为?你解了惑,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柔香:“?”

她没见过如此小气之?人,不?过是同她说了几?句话,就开始讹诈她的感激。

翌日下午,荔山之?上,孟清梵得知消息。彼时,吴淮宁坐于?他身侧,也是第一时间知晓了。那日,得知四端是被自己遗落的小皇子后,吴淮宁便晕厥过去,昨儿?晚间才醒转。压在身上的重担卸下,他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一觉了。

此时此刻他难掩开心,同时又?有点忐忑。明明已经知晓小主子各方面?冠绝荔山,对上各路天骄也不?会落于?下风,还是克制不?住的担心。

许是瞧出了他的心思,孟清梵轻笑着安抚道,“咱们这位小皇子,可?不?是省油的灯,淮宁无需过度担忧。”

吴淮宁:“哪里忍得住。”

话落,他稍顿了几?息,“孟大人,后续我们当如何?”

孟清梵知他在问怎么处理惠妃狙杀昭妃一事儿?,伴着一声轻叹,“惠妃,现今四妃之?首,三皇子生母。若拿不?出能够一锤定音的证据,谁也动不?了她。”

种种迹象都指向她,但当年她放在昭妃身边的婢女已死替她杀人的乔明灿短暂现身后也死了。单凭昭妃临死前的一句话,想定她死罪,显然不?够分量。

吴淮宁听?完,不?禁忿然,“那该如何?任由娘娘枉死、小皇子白?白?受了这些年的苦?”

“初姑娘本就该是他的妻,他却?还要去争去斗。”

吴淮宁的音量越来?越大,他想克制,却?是徒然。话到最后,他又?是鼻酸眼热。

孟清梵拢起?信件,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深邃睿智的黑眸含着笑,

“他争他斗才好呢。”

“他风头越劲,那幕后黑手就越是坐立难安。迟早一日,她会忍不?住,再行恶举。那时候,看她还如何藏。”

“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吴淮宁下意识地问,“什么?”

孟清梵:“我让星捷护着你下山,寻找神医张俏仙。”

一种诡秘残忍的剧毒,出现过两次了。

一次为?杀昭妃,二度为?杀四端。看似毫无关联,实则都是在为?三皇子筹谋帝位。一旦她知晓七皇子未死,那必定会出现第三次。

那地点,定是宫廷内苑。

为?防患未然,他们定要寻到张俏仙,拿到尽可?能多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