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沈翩枝辗转反侧睡不着,个中情绪滋味,只有她自己知晓。

索性起身,点了烛,坐在案前开始纳鞋垫。

针脚细密,她绣的十分认真,乱七八糟的思绪也被恍恍惚惚抛在脑后,心神也安宁下来。

直至半夜,锦绣院才熄了灯。

她这头休息了,沈安然那边,却还在焦灼。

原先的宅院,已被收回,所有家财,也尽数被缴,柳大牛可谓是身无分文,眼下躺在一个破棚子里,还是赵氏从乞丐手里抢来的。

看着皮开肉绽,已然去了半条命的柳大牛,赵氏一声接一声的哎呦。

柳光耀也趴在他爹床头,不住的掉眼泪。

沈安然则在一旁冷眼看着,不觉得悲伤,甚至觉得遗憾,为什么这柳大牛这般硬朗,竟只是去了半条命?

“老爷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跟光耀孤儿寡母的,可该怎么办啊?”

赵氏呜呜哭着,忽然想起跟着一起来的沈安然。

她猛地转过头,色厉内荏道,“安然,你舅舅平日里帮了你良多,甚至帮你杀了人!幸而杀人的事没被查出,你舅舅才留了一命,你得救他!”

“我怎么救?我又不是大夫……”

赵氏抓紧她的手,“但是你有钱,就算没钱,你也有一个相好的侯爷!顾云峥总该有钱!”

又让她找顾云峥要钱。

顾云峥现在已经十分不耐烦她了,若不是她说搞了沈翩枝后,能帮他拿到相府所有一切,只怕早都被一脚踹了。

这个节骨眼再去找顾云峥要钱,不是要他更厌恶吗?

“云铮哥哥不会帮我的。”她抱着膝盖,往旁边挪了挪。

“什么?”赵氏立马变了脸,语调也尖细了许多。

“小蹄子!我跟你舅舅含辛茹苦,帮了你那么多,你现在要过河拆桥不成?!你就不怕我……”

“我怕!”沈安然知道她又要拿过去的事来威胁她,直接打断了赵氏的话。

“可是我几次没有算计成功沈翩枝,云铮哥哥早都对我失望了,现在再去问他要钱,不是让他更加厌恶?日后我还怎么进侯府的门?

我嫁不进去侯府,别说舅舅要没命,你跟柳光耀日后也绝对没有好日子过,等着要饭吧!”

“你……”

赵氏气的直哆嗦,旁边柳光耀看她要动手,紧忙挡在沈安然面前,口中唔唔啊啊的叫着,对他娘表示不满。

她还没如愿以偿嫁入侯府,现在这节骨眼,还不能跟赵氏他们撕破脸皮。

沈安然心里想着,舔了舔发干的唇。

“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能弄到钱。”

“什么办法?”

沈安然看向柳光耀,身材魁梧,浓眉大眼,隐隐有一股凶相。

“盗。”

赵氏一听,直接炸了毛。

“什么馊主意!你是让我们光耀去当土匪?!他万一被抓住了,那不是全完蛋了!”

“谁说会被抓住?这京城贪官污吏甚多,府上贪来的金银无数,即便丢了钱,他们也不敢去报官,你儿子武功高强,干的是劫富济贫的好事,积德不说,还有钱给舅舅看伤,不是一举两得?”

赵氏沉默了。

确实,若偷盗的是贪官污吏,那钱拿就拿了,没人敢报官。

而且柳大牛现在情况危急,要是再拿不出钱来给他看诊,那一家子的顶梁柱可就断了。

“……可是光耀双手不能抓握,这可如何是好?”

“不能抓握,便直接将刀绑在他双臂上不就行了?”沈安然冷笑,愚蠢的妇人,这点办法都想不到。

“光耀……”赵氏心疼的看着自己儿子,“那便……委屈你了。”

沈安然抬头看了眼夜色,“现在时机正好,我知道有个官吏贪污的紧,随我来。”

赵氏拿来两把刀,紧紧绑在柳光耀双臂上,目送他离开。

得了金银财宝,第二日,果然风平浪静,什么消息都没传出。

赵氏看着一兜子的金银,直接笑开了花。

“发财了,发财了!”

沈安然满目鄙夷的扫了赵氏一眼。

昨日还担心自己儿子会不会出事,今天就见钱眼开,连自己儿子生死都不顾。

“你们带舅舅去看诊吧,我得回去了。”

“好好好,你回吧。”有钱在手边,赵氏哪儿还顾得上沈安然,看都不看她一眼,就送她走。

沈安然出了门,第一时间往侯府赶。

昨日沈翩枝是去了侯府的,她得打听一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翩枝眼下是要报复侯府跟她的,绝对不会无事登上三宝殿。

到了侯府门前,她没有进门,反而是给守卫塞了一锭银子,打听了下昨日发生的事。

事情闹得很大,整个府上早都传的沸沸扬扬。

顾云峥自然有下令不得将消息外传,但是收了银子,守卫哪儿还管得住嘴?何况问话的不是别人,是喜欢自家主子的沈安然。

“昨日二夫人偷盗府上银子,被老夫人发现了,老夫人一怒之下头痛也犯了,是沈小姐前来看诊。”

窦容偷盗府上银钱?

沈安然眸色深沉。

她见过窦容,是个很规矩的女人,绝对不像是会偷盗府上银钱的人。

“二夫人偷盗?不可能吧,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证据确凿了都,老夫人一怒之下把窦容跟顾延禁足在了后院,不准人给吃食,也不准人探望,依我看,他二人八成是活不成咯。”

“二夫人管理府上中逵,若是她出了事,那谁来看管府上银钱?”

“自然是大夫人啊!还用问吗?”

戴华……

沈安然也知道戴华,是个不成器的,还好赌。

她能执掌府上中馈?只怕没多久侯府就要散架了。

“二夫人因何偷盗银两,你可知晓?”

“这就不知晓了,不过隐约听说,好像是为了治病?”

治病……

而沈翩枝就是盛知,会医术,还开了药铺。

假如窦容去的药铺,就是沈翩枝开的那家,价格开高,那么窦容掏不出银钱,就会上套,开始偷盗……

她眼底精芒闪烁,唇角逐渐绽放一个瘆人的冷笑。

她知道沈翩枝的目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