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商略间,门扉突兀开启。薛郎中一捋雪白髭须,憨态可掬地“哈哈”一笑。“两位璧人快快请进,烈日当空,可别伤了两位贵客。”
高篱与昭婉面面相觑,他们焉能想到原来薛郎中一直都待在洞穴之中。然,方才无论高篱如何敲门,薛郎中就是不应话,亦不开么,估摸着是对两位璧人失约的气恼。
入了洞穴,内里清风徐徐,好生舒爽,绝非门外浓日高悬令人汗流浃背。
行至石桌旁,薛郎中倏尔转身,眸光一扫两人。面上毫无笑意,却也不显冷淡。“二位贵客,今日前来恐老夫无法款待你们了。”
不待薛郎中多言,高篱立时插言道:“薛前辈不必客气,我与内子是来向您请罪的。”
“哦?”薛郎中侧头,再次捋了捋雪白髭须。
高篱作揖施礼,而后才说道:“上月五日,我与内子前来叨扰前辈。其实……其实那会儿我们还未成婚,我们无心骗了前辈您。不过,这一个多月来,我们却一直都在筹备婚仪,这才耽搁了时日,与前辈您约定的日子便无法赶来。”
“前辈,晚辈与夫君昨日才入洞房,今个就偷偷跑出府便赶您这里请罪来了。”昭婉侧旁插话。
薛郎中这才正面瞧了瞧两人。颔首,他多了些和颜悦色道:“嗯!原来如此。方才老夫着实气恼了,本不想开门放你二人入内,可听了你二人说了许多,这才想放你们入屋,我也好开导开导你们才好。”
“晚辈与夫君愿受教,但请前辈开导。”昭婉盈盈福身,一副钦敬乖顺模样。
“好,既然如此,那两位新人就请坐吧!”一边说一边迈步离开。
不消说,薛郎中被昭婉的话给打动了,毕竟这对新人偷偷跑出府里就是急着赶来赴约,虽然迟了十日,可婚仪耽搁,料必薛郎中也会体谅。
果不其然,薛郎中真个就端来了茶水,面上再度堆砌笑容。“二位请用茶。”
“多谢前辈!”高篱祗受地端起茶水啜了一口。
昭婉适时执起程家收藏的名画递给薛郎中。“前辈,晚辈特备下这幅前人画作,请前辈笑纳。”
薛郎中起身接过,展开,定睛细看,不时点头。“嗯!好!实乃佳品。”
瞧见薛郎中如此满意,高篱这才安心许多。瞥了瞥昭婉,面上亦多了几分怡悦之色。
昭婉端坐简重,不理会高篱的眼神,毕竟这刻在薛郎中家中做客,岂可失仪?
轻轻将前人名画挂起,就在原先《玉湘城庶人赶集图》那处。回面、转身,薛郎中瞧了瞧两位年轻人。欣忭地启口道:“二位实在是瞧得起老夫,你们大婚之时都不忘与老夫的约定,既然如此,只消二位不嫌弃我只有粢粝粗茶,老夫也该尽地主之谊,宴请二位一番。”
“不用!前辈,我与夫君前来不过是想邀您去玉竹居一趟,今个那里无甚人,雅静且有老何妈妈生火做饭,前辈也可静下心思与晚辈夫妇二人一道闲叙闲叙。前辈意下如何?”昭婉依然姽婳端坐说话。
高篱不再多言,他知道昭婉必然可应付一切,遂时时查看薛郎中的面上反应。
“公子,老夫有一事不明,但请公子如实相告。”薛郎中一瞥高篱。
不暇多想,高篱随即应道:“请前辈明说。”
薛郎中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二位与老夫有缘啊!别个不说,单说乌金短剑就是天意注定。公子、姑娘,就请你二人告知我另外一柄乌金短剑的下落。”
心下得意,不就是乌金短剑吗!昭婉留着防身之物取出便可令薛郎中一见的,遂伸手一指昭婉。
岂知,昭婉并未吱声,秋水眸四扫岩穴内里布设,她总觉着有什么不妥之处,但一时也说不清道不明。
见昭婉不言语,高篱轻唤一声。“昭婉!”
她侧颜锁黛,眸光与高篱相对。
高篱又道:“前辈想再看看另外一柄乌金短剑,不妨……”
昭婉不等高篱说完,立时插言道:“前辈为何突然问起乌金短剑?您知道乌金短剑也是当世的两件宝贝?”
“老夫自然知道!老夫想再看看另外一柄,姑娘可带在身上,或是藏于何处?”薛郎中这会便盯着昭婉说话。
从他的眸光之中,昭婉似乎瞧出了些异样,顷刻间,昭婉反倒觉着该卖关子才好,毕竟这位薛郎中是真是假仅凭他一面之词呢!再个,乌金短剑一柄是四王爷赏赐给高篱的,另外一柄则是她自小便带在身旁的。这薛郎中突然对乌金短剑介怀,其中必有乾坤。
“权且就让晚辈留下一份悬念,只消前辈与晚辈夫妇去玉竹居一聚,晚辈自当取出与前辈一观。”昭婉不急不慢,缓缓说来。
明明就带在身上,这昭婉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高篱不明就里,也不敢说破。“对对对!前辈去舍下陋居一趟,晚辈便会让内子取出,前辈必定可见到的。”
眯萋双眸,左右打量一番这对新人。突兀干笑一声,薛郎中话锋一转说道:“方才老夫无意间听得你二人说起府上的阴事,老夫料想公子定是遇着难以应付的女人,是故偏袒一方而枉顾另外一方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的一番心意,是不是?”
既然薛郎中都起头岔开话题,昭婉与高篱自然顺话接续下去。
“前辈见笑了,都是些家中琐事,女人家争风吃醋罢了。”高篱轻描淡写说出。
可薛郎中并非这般认为。“公子,女人家若生了异心,恐会做出令你我堂堂男儿大丈夫也做不出的阴毒之事。估摸着你府上的另外一位少奶奶恐忌讳你求娶了这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吧?若果真如此,日后你府上可就别想安宁了。”
“哦?前辈,晚辈倒觉着只要夫君好生待她,日后她必然感念夫君的仁厚而有所收敛……”昭婉边说边瞧向薛郎中。
“哈哈哈!笑话!这女人家若脾性不纯,动了歪念,依老夫来看,日后必将危害府上他人。公子,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样的女人要么和离要么就驱逐出府,否则到时后悔恐已迟了。”薛郎中说着,面上多了几分狠戾。
昭婉心下一沉,她想不到医者慈善之人的薛郎中也有如此的不妥之处。这倒更加令昭婉觉着薛郎中可能隐藏了些什么,否则他为何要隐于世呢?
盖世间奇人都有怪异的脾性,这位薛郎中亦不例外。可昭婉也瞧出了不妥,那就是这位薛郎中孑然一身,也没个妻儿的伴在身旁。
高篱唯唯诺诺,却接不上话,惟有端起茶杯再啜一口。
“行了,老夫从来无功不受禄,既然二位今日未曾携带乌金短剑,不若改日……那就下个月十五日二位再来,老夫自当备下佳肴宴请你们吧!”薛郎中端坐凝然。
再说无益,昭婉锁黛思忖。须臾,她便说道:“也好,既然薛前辈盛情再邀,晚辈与夫君必将再来。那就不叨扰了,我们这便告辞。”
昭婉冉冉起身,瞧向高篱,示意他该走了。
无功而返,高篱尚未明白昭婉此来究竟意欲何为?遂于出门之后,二人牵着手儿来至一处林密旮旯时,高篱便问。“昭婉,你这般急着来见薛郎中,我还没问你究竟要作甚呢?”
林荫之下,遮去烈日,昭婉这一身薄纱随风飘飘,摄人的轻轻体香发散而出,令高篱欲罢不能,一把就将她拦腰抱起,搂在怀中。
佳人乖顺异常,面颊贴在高篱雄健的胸襟,睫翅轻眨,赤唇翕动。“夫君,你也该多个心思才对!想这位薛郎中来历不明,我们都无法断定他的身份,改日,我看还是将伊伊姐姐一道带来。毕竟她可是亲眼见过薛郎中的。”
“啊?事到如今你还疑虑薛郎中的身份,他不是还能是谁?”高篱伸手抚触昭婉的臂膀薄衫。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我们也该多多小心行事才对。不过,夫君,若真个确定他就是薛郎中那倒好了。此人医术冠绝天下,日后若有个急需岂不是可以为你所用?就如同我腹伤之际幸的伊伊姐姐寻得药膏。”说话间,昭婉不禁就将柔荑下滑至薄纱处的腹间。
是啊!也亏药膏除去了疤痕,昭婉这才记住薛郎中的本事。此刻,她反倒对薛郎中觊觎了更多的期望。毕竟,她已经是高篱的妻子了,也是高家的少奶奶,自当处处为高家谋划,有朝一日若用上薛郎中也便唾手可得。
他的手儿越发的不规矩,反正都是夫妻之间,他竟也朝昭婉的腹间抚去。
岂料,昭婉欲迎还拒,一把就推开了他。“夫君,方才薛郎中所说的话我可不赞成!你该好生想想,若你再这般冷淡李思虞下去,估摸着她还会兴风作浪,迟早要害了我们的。夫君,其实,昭婉心中明白着呢!或许,李思虞想毒死的不是小翠而她真正想除去的恐怕是我。”
高篱竦然地瞧着昭婉。“原来你也这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