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别个,正是大家都忌讳的月荷。只见月荷莲步徐徐前移,眸光四扫,她在查看大家的惊悚怅惘,仿佛只此她对高家人的怨恨才能得以舒缓。

一直以来都担忧二姐会弃程家姐弟于不顾,此时此刻,月荷却瞧见二姐甘于为了程家姐弟而放弃高家的富贵,这实在令人感喟。

“二姐,三妹一直以来都错怪你了,请受三妹一拜,也请二姐原谅。”言罢,月荷便向昭婉施礼作揖。

“使不得,月荷、月荷,我……想及你在高府遭到高老爷楚挞之时,二姐可就在当场,我却……我却见死不救自己的亲妹妹……我还有什么脸面祈求三妹的谅解?我……”昭婉说罢,又是珠泪滚落。

“无妨!二姐当时并不知道你我乃是亲姊妹嘛!不该怪罪,不该怪罪。二姐只消有骨气,做妹妹的也就欢喜了。”月荷“呵呵”一笑,又道:“其实,妹妹初初见着二姐时就觉着你与大姐实在相像,但妹妹始终不动声色,就待有朝一日,证实你与我程家有渊源的话,我们便可一道对付高家。可,事与愿违,高家人早早就将我身份查出,撵了出来。”

“月荷,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程芊芊蹙眉薄责。

岂料月荷冷笑一声。“大姐真是宽宏大量啊!你别忘了高家对我们程家造成的伤害。大姐,你看看,这位俊逸潇洒的公子哥可是你的夫君才对啊!然,高家人却让你无助地被卖去青楼,受尽凌辱。大姐,他们高家人不顾及我们程家人死活就算了,如今还想算计着让二姐嫁给他高家做媳妇。试问天下间哪有这等好事?别个不说,若高家人还打算想把二姐给娶走,月荷就算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大家都被月荷的坚毅给搅和的无言以对。黎伊伊只能勉强和温劝道:“月荷姑娘,昭婉与夫君天造地设,我们不妨成全他们这对璧人,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啊!”

“笑话!程家人遭难的时候高家人在哪?高家人从来不做好事,难道还指望我程家人来为你们高家人做好事?你们此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劝我们程家姐弟应承二姐与公子婚配。哼哼!此刻,就让月荷对你们说,我们程家姐弟不答应!”月荷冷冷瞧着黎伊伊,又眸光冷冷扫向夫人、徐秋娘乃至一同长大的瑶含也没给好眼色。

夫人面上赔笑,缓走几步。“月荷,你这脾性怎的越发倔强了呢?还记得你初去高府时,老身就想着要好生培养你,日后啊指不定也如小翠一般,兴许还会将你也嫁给篱儿呢!”

“夫人不必说了,月荷始终不敢忘怀,一直以来都感念夫人的照庇。可如今景况大不同,月荷从未想过能同公子婚配!而况,月荷一心只想着报仇,夫人再多的遐想月荷都不稀罕。夫人,要怪只怪老爷心太狠,当初若肯施以援手,我程家怎会这般颓败,我们程家姐弟怎会遭此惨景?”说到激烈之时,月荷竟也落泪了。

“正因此,老身才会前来,高家欠你程家的,今日老身就代替老爷来偿还。月荷,你也消消气吧!就给我们高家一个机会如何?”夫人说罢便抬首扶向额头。

如此熟悉的举手之间,月荷记得这是因着夫人体虚,伫立过久便会眩晕所致。“夫人当心,躲去阴凉之处,别暴晒烈日之下了。”

夫人颔首,后退几步,避开日光的暴烈,和温一笑。“月荷,亏你还记得夫人我这身子虚,每每有此扶额的举止就是我身子不适的表现。好好好!到此刻,我才知道月荷一直都惦念着我呢!”

岂料,月荷唇角一勾,撇了撇嘴。“夫人会错意了,月荷只是在府里多待了几年,知道夫人的习性而已。为今夫人身在襟州,月荷只是不想见着夫人出现任何差池,待你我道别之后,从此路是路、桥是桥,再无一同之理。”

怎会料到月荷对高家如此的怨恨?就算大家齐心来劝都不见效,看来期盼月荷的宽宥恐无法指望,如今只有将全部希望寄托于程芊芊恐才有机会。

不待大家难以启口之际,徐秋娘以旁人见解劝道:“芊芊姑娘是吧?听瑶含说你这个大姐最为通情达理。如今你们姐弟与失散了十九年的昭婉相认,可鉴老天爷有眼,对你们程家还是厚爱的。若非,昭婉也就从此与你们形同陌路了。唉!老身倒想问问昭婉何错之有?她与高公子两情相悦,历经多次磨难,若因为你们程家姐弟的阻碍而毁了她一生的情,日后她悲伤度日,难道你们就忍心吗?”

听得此话,月荷知道徐秋娘这是激将法,为的便是逼迫心慈手软的大姐就范。不成,她必须先阻拦,以免大姐误入徐秋娘的计谋之中而步步退让。“徐夫人此话差异!既然二姐知道她是我程家的女儿,她还会再与一个对程家遭难不闻不问的高家人婚配吗?若那般的话,她这瞧人的眼光实在会令我这个三妹疑惑的。假使她有半点心思,自然会明辨是非,绝无可能再与公子续什么狗屁的“天造地设”所谓的缘分!”

冷冷冰冰,谁人的话都听不得,月荷这似乎要铁了心的阻止高篱求娶二姐——程昭婉啊!

徐秋娘欲斥责月荷几句,遂前走两步,而此时黎伊伊一把便拉着了她。摇摇头,示意徐秋娘千万别着气、动怒,如此便更令昭婉为难了。

程芊芊喟叹一声,清冽冽的眸光转向高篱。“高公子,你真心爱慕我这个失散了十九年的妹妹是吗?”

昭婉瞧出不妥,连忙劝道:“大姐,无需……”

未待昭婉说下去,程芊芊立时打断。“妹妹,徐夫人言说在理,若日后你后悔今日决定,我们岂不成了害你的帮凶?妹妹,哪有自家姐妹害自家姐妹的理?大姐也没甚本事,可也想着你日后能过上好日子。高家起码富贵非常,妹妹若嫁过去,从今往后衣食无忧,做大姐的也就安心了。”

“不成!大姐,你不能让二姐嫁到仇人家去。二姐美妍出尘,想她日后嫁给达官贵人必不会成难事。而况,月荷稔知公子的为人脾性,不过一个恣意浪**的公子哥罢了,二姐嫁给他日后就一定会顺意吗?大姐,你现在是我程家的长姐,一切都由你做主才是,可不能一时冲动他日追悔莫及了呀!”月荷说着,粉拳狠砸自个的手掌,双脚蹴踏。

程芊芊为难至极,既不能反对也不能应承,她有她的苦衷也有她的失望。眸光中,高拔俊朗的公子哥原先就该是她的夫君才对。设若不是程家遭逢一场灾祸,与高篱恐早就恩恩爱爱,生儿育女了。

心下私念,她当然知道自己对高篱有种莫名的喜爱,言不尽也无言说。想及自个被卖去青楼被那些个全身臭烘烘的男人糟蹋时,高篱在哪?高家人为何不闻不问?她的心就会痛的滴血。双眸一闭,程芊芊未再启口。

无可奈何,大家都想不出法子的时候,一个手持酒壶的男人摇摇晃晃走近。他眸光一扫,盯着脾性倔强的月荷,又瞧了眼悲苦的程芊芊。

“哼哼!”一声冷笑。“程家姊妹,哈哈哈!想来真是令人捧腹大笑啊!口口声声程家女儿,但你们程家为昭婉做过什么?她是你们程家姊妹不假,可她在程家享过一天福吗?尝过你程家一顿餐饭吗?程家的苦难别总是挂在嘴边。你们也不想想,昭婉姓什么?她姓莫啊!是老夫见着昭婉襁褓之中的汗巾上绣了个莫字,这才随意给她取名莫昭婉的。但老夫也可以说她姓罗,因着她是老夫一手抚养长大成人的。再问问你们程家姊妹,你们程家人可为她缝过一件新衣裳?给她一天照庇?别忘了都是老夫辛辛苦苦将她慢慢养大,若非,她早就被山中野狼给吞噬了,世上还有莫昭婉这个人吗?若说昭婉的婚姻大事,最有资格担当父母之言非老夫莫属,你们程家人别指望捡个现成的,还百般阻碍昭婉的好事,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罗招突兀启口,且言辞犀利,一时间便把气焰嚣张的月荷给说得哑口无言了。

别过头,举起酒壶就往嘴里灌酒,罗招似乎不屑见着月荷。

然,昭婉却转身,上前一步便夺下罗招手中的酒壶。“师傅!您老人家就别再喝了,这暑热天气,别饮酒中暍了。”

罗招无奈地撇撇嘴。“为师算怕了你,日后啊我都可不与你计较,但今日之事,为师必定会与你和你两位姊妹计较一番的。倘若她们应承便罢了,若非老夫就带你离开,永不许你踏入襟州程家半步,别忘了你的命是为师给的,我才最有资格做你的父亲。其他人没对你做过一件好事休想不知廉耻捡个现成的。”

言下之意锋芒毕露,直击月荷而去,罗招依然不屑看到月荷,而是仰首高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