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汗巾，高篱瞧见了昭婉螓首密汗细细。他要为她抆去，手儿轻轻，一边抆擦一边偷瞧着她睫翅微阖微开。

离得近了，摄人的芳香更浓，越烈。他觉着吐纳之间都快难以自制心中的侈丽，有此佳人相伴，此生才无悔。

“公子，你觉着我那三妹可会念及夫人对她的好而不再抗拒到底了呢？”昭婉说话间多了一丝黯淡无奈。

高篱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猜娘亲一定会尽力而为。再者，等义母与瑶含前来襄助，恐月荷也会退让的。别忘记，芊芊宽宏大度，她对你我二人婚配倒也赞成的。”

浅颦，昭婉剜了高篱一眼，薄责道：“嗳哟哟！才与我大姐相识不久就芊芊挂在嘴边了，是不是对我大姐也觊觎希望了？”

言毕，昭婉自觉不妥。虽只是一句打趣的话，可大姐——程芊芊自从程家遭抄家后她便被卖去青楼，早就残花败柳，再也不是什么程家大小姐，知书识礼，冰清玉洁了。如何再与公子这等高致的男子般配。

见公子愁眉紧锁，昭婉又道：“公子，大姐着实可怜啊！”

他颔首，心思也不敢再凌乱，先该妥办的必是如何说服程家人才可。

虽然，程家姐弟惟有月荷一人坚决反对他与昭婉婚配，可就是月荷一人不予说服，他与昭婉的婚配就无法顺遂。程家姐弟心中的怨尤从未中断，比之月荷温和许多罢了。说来若想令程家姐弟心服口服嫁给他高篱绝不是轻而易举的三言两语便可，还得依照伊伊的谋划行事。

高篱垂首，俯思一番道：“昭婉，我们若幸得婚配，你我二人决不能让芊芊再受苦，一定要为她着想才可。”

自不用说，昭婉当然希望可怜的大姐能从此过上平定的好日子，不再饱受人间疾苦。遑论，该嫁给公子的本来就是大姐呢！

“公子有心便好。我还没想出万全之策，但昭婉与公子一道，日后必然会给大姐一个好的交代。”昭婉说罢，又是浅笑，侧望着他。

“不若就在襟州开设一家茶肆吧！芊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此也能让她与志同道合的友人相会，岂不是更好？”高篱灵机一动，他自认此想法绝妙，恰好可让芊芊属意。

孰料，昭婉柳眉一蹙。柔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公子真能想的出来？你呀！别忘了，都因你父亲见死不救，害得我程家姐弟遭遇横祸。大姐被卖到风月场所，公子难道忘了？如此，她若留在襟州那些个风流公子、达官贵人见着了，大姐还能有脸吗？”

高篱双眸圆睁。“哎呀！高篱糊涂！那昭婉你说如何安顿大姐才是？”

“噗嗤”一笑。“你我尚未成婚就急着称呼大姐了？不觉得丢人？”又轻柔地白了高篱一眼。“公子若有心，我看不若就把大姐接到玉湘城或是为大姐在京城开设茶肆最为妥当。”

“好！就这么着。昭婉放心，高篱愿为芊芊花费巨资筹办。只要能令芊芊从今往后无忧无虑高篱也就安心了。”高篱说罢，心中便似乎瞧见芊芊衣袂飘飘，慈柔一笑的模样。

眸光的偏离也被昭婉瞧到，她那对清水眸光就“紧紧”地盯着他看去。心中怅然无限，公子本该与大姐成婚的，如今阴差阳错自个倒打算与公子成婚，而大姐却仍旧孑然一身。

“公子，你心中在想什么？”昭婉面上平淡无波。

“我在想芊芊会不会拒绝你我的好意呢？”高篱突兀说出。

是啊！若芊芊拒绝他二人的好意又当如何？昭婉不禁蹙起柳眉。

正思忖间，黎伊伊轻扣门扉，而后缓步入厢房内。面上噙笑，眸光扫视二人。“二位，咱们的义母来了，是不是该去接待一番呢？”

高篱张嘴便问：“真的是义母来了？瑶含也跟来了吧？”

“夫君，我们该接待的是义母，你因何却想着瑶含呢？怎么，该不会见着人家瑶含姸美就惦念不忘了吧？”黎伊伊言罢，一甩汗巾，掩口便独个“呵呵”笑起来。

“伊伊姐姐，你别拿公子取笑了，他怎会是这样的人呢？我们还是赶紧去接待义母吧！”昭婉说罢，水眸刻意侧睨了一眼高篱。

彼此会意，高篱抿唇不言，面上多的还是怡悦之色。毕竟，徐秋娘赶来，瑶含必定跟随，也即是说，大家可坐下来好生地商略一番。待明日就可去程家茅屋了。

徐秋娘与瑶含正在黎伊伊的厢房之内。瑶含手执绫绢扇，一边替自个扇风，一边又替她的娘亲——徐秋娘扇风去暑。

袅娜娉婷，瑶含的貌美也令人瞧了心中属意，尤以年轻男子。而高篱便是这等年轻公子哥。他自然对瑶含的貌美是动了心的。不过，高篱也明白，瑶含已经嫁为人妇，且在他心中除了昭婉，这天下间所有的女子都不足以比拟。

高篱快走几步，近至瑶含身旁，瞥了她一眼，而后对着徐秋娘抱拳作揖道：“义母，这些日子暑热不散可没把您老人家给热着了吧？”

徐秋娘摆摆手，噙笑回道：“哪能啊？老身在女儿家避暑呢！且贤婿颇为用心，替老身安排好宅子，每日里啊都会送来消暑果品，别说暑热无惧了，就如今而言，老身都不想返回椒城了。有瑶含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缺了。”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徐秋娘瞧着亲生女儿的眸光里充满慈温和煦。

高篱趁机眸光也盯向瑶含，与她对视。“瑶含，说实话，你夫家人可背地里对义母有过半点不悦吗？无论如何，义母毕竟未曾抚育过你啊！”

瑶含抿唇一笑，而后启开赤唇道：“公子多虑了，我夫家人都特别喜欢我娘亲久待下去，最好啊是久居不离。可娘亲非得说替公子与昭婉姑娘办完此事她就欲赶回椒城了。唉！我说公子，不若你们就帮着劝劝我娘亲让她别在意。十九年再重逢，我这个做女儿的再也不想与娘亲分开。”

“这就好了，义母苦苦撑起偌大的顾家，可顾家叔伯都各怀心机，义母在顾家的日子也越发过的艰难。如此，有了瑶含这个亲生女儿陪伴，日后逢遇什么难事也多个人好商略。甚好！甚好！”黎伊伊说罢，就近至徐秋娘身旁，纤手便挽着徐秋娘的胳膊。

姐妹相称变成母女相唤，徐秋娘与黎伊伊都觉着异常窘迫。不过，二人彼此心心相印，历经多年的厚谊，这份互为帮衬的知心绝非昭婉或是瑶含可比拟的。

徐秋娘颔首，侧颜与黎伊伊迎面一笑：“伊伊最解我！人世无常，但我已经不在乎许多。我之所以还想着留在顾家，都是因先夫的那份情。他对我太过宠溺，太过用心。就算到了如今我都无法忘记他的好。唉！顾家家业风雨飘零，肯勠力的顾家叔伯们已经找不到人了。他们都想撵走我，可我不能走。我并非在乎他们，只因着先夫的遗训我时刻不敢忘却。我必将替先夫完成，而后，就算让我浪迹天涯，我也认了。”

“义母！你何苦这般呢？顾家可是你与你夫君的家业，那些叔伯企望坐享其成你可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别忘记，你如今是有女儿的，你总不能不顾自己也不顾瑶含吧？”黎伊伊劝慰后便瞥向瑶含。

但见瑶含落落大方，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显得温雅柔弱，且绝无做作之姿。

“好了，瑶含啊！你就与你娘亲先坐下，也与公子、昭婉妹妹多说几句，我这便去请婆婆她老人家赶来与你们叙叙。”言罢，黎伊伊就转身对昭婉嘱咐道：“妹妹，且与瑶含商议对策，明个我们可许成功，决计不能失败的，否则，日后就更难劝服月荷了。”

昭婉自是颔首，伸出柔荑，做了个“请”字示意瑶含与徐秋娘坐下说话。徐秋娘坐下，立时便拉着昭婉的柔荑，老眸细细瞧来。她还是对昭婉颇有欢喜的。

“义母，为了昭婉的事让您费心了。”昭婉柔柔言说。

徐秋娘摇摇头，会心而笑。“义母若能成全你与公子的话，想来也是件美事。奈何如今阴差阳错，你二人的婚姻大事变得如此扑朔迷离。唉！天意弄人，昭婉，你也不必担忧，想必是老天爷要让你与公子有此磨砺，为的便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娘亲说的没错，这就是天意。昭婉姑娘，天意如此，你也就放宽心吧！娘亲与我必当全力襄助，以保你此番前来满意而回。”瑶含弯眉浅笑。

果然是徐秋娘的女儿，如此的妍美出尘，且在程家饱读诗书，又精于书画、针绣，可谓女子中的表率，与李思虞相比更为过之啊！

高篱扺掌欢喜。“说的好！瑶含，若有你襄助，我觉着程家姐弟必然会顾及的。而况，芊芊深明大义，她也有心撮合我与昭婉。”

瑶含颔首，略抬水眸，一瞥高拔壮健的公子哥。唇角一勾，巧笑魅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