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昭婉,程家来搅乱婚仪的人等皆离开。此刻,昭婉失神的眸光才慢悠悠地转向高篱。“夫君,你我既然有了媒妁之言、也夫妻交拜过了,自然昭婉就算真正的高篱妻子。从今往后都无法反悔。”
高篱抆去泪痕,眸光灿烂,面上竟难能地出现了一丝苍凉的苦笑。
“不过,夫君听着,我虽然嫁给你,但你也知道程、高两家的怨恨从此难以消除。我留在高府更加的对不起屈死的父亲、娘亲,也更加的令三妹无法释怀。为今,你不要阻拦我,我想离开一段时日,只有一个人的海角天涯,好好平静生活。你也不用找我,待缘分来了,我自然会再归来。”说完,她抽离了夫君拉着她的柔荑。
近至黎伊伊身旁。“伊伊姐姐,你我虽是异姓姐妹却情深似亲姐妹,如今义母孤立无援,顾家看似平静无波,但暗流涌动,若没个得力的人来黼黻她,我担心顾家旁支会趁机作乱。还有大春,他是我与义母的寄托,还请伊伊姐姐多多照望,以求日后大春能成为俊彦之才,而不用再手执兵器险走江湖。”
黎伊伊颔首。“放心吧!昭婉,伊伊姐姐会一生一世陪伴秋娘姐姐的,也会照望好大春的。不过,你绝不该此时离开呀!高家就快断后了,你起码也需尽妻子该尽的使命,替高家绵延子嗣才是要务。”
一席话理当令昭婉面红而娇羞不已,可此时的昭婉却面色无波,平淡如死水。失神的眸光艰难地转动,瞧向了高篱。“夫君,给思虞和小翠她们都留个孩子吧!她们无错,你不该狠心这般对待她们。昭婉暂且离去些时日,不知何日才会归来。若……若有缘再见,我就给你高家开枝散叶。”
言罢,一转头,昭婉劲步快走,她就此放下了一切,她会远走天涯,再次与高篱天各一方。但不知何日、何时、何地,他们这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再度重逢?
高篱急红了眼,阔步就欲追撵,却被黎伊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黎伊伊苦涩地摇摇头。“公子别追,好事多磨,有情人终究会再见的。”
高篱试图挣开,奈何黎伊伊使出了全部力道,决意不让他脱离。一惶急,高篱回面,欲双手挣脱,黎伊伊银牙一咬,狠狠地一使力往后一拽。高篱整个身子重心不稳,向前一扑,黎伊伊担心他没武艺功底会就此摔倒,遂欲用颀长的身子一挡,便是这一挡高篱还是失去稳心,就此扑到了黎伊伊的柔软怀中,不仅如此,混乱中,他的嘴巴不偏不倚就贴到了黎伊伊的香唇之上。
究竟发生何事?黎伊伊心下一片混乱,思绪顿时停滞,待想明白已经迟了一步。她被公子实实在在地轻薄了一回,且还是嘴对唇,深深地粘连在了一起。
大春竦眙,瞪圆了双眸,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还在替姐姐离开悲伤的大春仿佛见到了一生一世都没曾想过会见到的一幕。
“哎呀!”黎伊伊瞿然,立时推开高篱。秋波眉蹙起,面上赤红一片,再也不敢正眼瞧见高篱了。
别说大春、也别说黎伊伊,就算高篱也惊慌失措,他无论如何亦不曾想到自己会无意间玷辱了好心的黎伊伊姐姐。
高篱作揖赔礼道:“伊伊姐姐,我……我不是有心的。”
黎伊伊颔首,但整张若银盘的赤红面容是高篱别再想见着的。因黎伊伊一双柔荑抬起,罗衫薄袖全数遮住了羞臊的韶容。
“那……那伊伊姐姐不会怪我吧?”高篱急着寻求黎伊伊的宽恕,而后他会再去追撵昭婉,直到撵上为止,否则他不会心死。
黎伊伊羞涩地嗫喏道:“姐姐不怪,你别往心里去便好。”
高篱惨然一笑,而后便迈步。
孰料,黎伊伊这才扬声唤他。“公子别追,昭婉跑不掉的。”
终于,高篱跬步才迈便停下。
黎伊伊再道:“如今这般事势,她怎能还与你再同衾共枕、日夜形影不离?你不若让她远走天涯纾解一番,兴许他日再见之时便是你二人情意最浓之际。记住,到那时你决计不可再随着她,设法与她生米煮成熟饭,女人一旦失去贞洁,再有了孩子必然会死心塌地委身与你。切记。”而后,黎伊伊也不转面就对大春道:“大春,保护公子回府,我们去瞧瞧你娘亲与她新认的女儿如何了。”
“好……好……这就去吧!”大春说罢,眸光瞧向高篱。
自然,高篱会意,思忖一番,觉着黎伊伊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为今时刻,叫昭婉怎么留下?又让她如何有心情与他同衾共枕、日夜形影不离呢?
“走吧!一切就依照伊伊姐姐的吩咐,高篱决计要好好补偿一番襟州程家。”高篱苍凉地仰起头颅,遥看烈日当空的苍穹说出一番真心实意之话。
黎伊伊颔首。面上灼热减持些才缓缓放下一双柔荑。眸光还是水润润地羞涩不已瞧向高篱。“公子这般想便是最好不过。如今你也算堂堂正正的程家姑爷,岂有不伸出援手之理?”
…………
虔敬堂内,屏风隔绝了夫人的床榻。李郎中写好方子递给小厮去抓药,而后起身,朝老爷作揖一拜。“老爷尽管放心,夫人还是体虚旧症,两服药便可医好,但夫人还应多多增补为宜。”
高学古颔首。“好,你下去吧!”
高篱飞奔回府上,穿过桂庑,一路径直朝虔敬堂赶去。他料想娘亲厥倒之后父亲一定会命李郎中去虔敬堂问诊把脉的。
“父亲!”高篱怅惘不已,但见着高学古他还是几分惧怕。
“篱儿,你娘亲身子有恙,你且好生地陪着吧!婚仪也办不下去了,你也不用出去迎客,为父就去对付。”高学古说罢,也是面无表情地离开。
宾客来齐,有的更是不远千里而来。高学古强作和颜也得留下宾客好好吃喝一番的。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无论莫昭婉还是顾昭婉抑或又变成了程昭婉。总之,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夫妻交拜仪式完毕就是夫妻了。众人皆瞧见,赖也赖不了。
高学古安排旁支侄儿们各自陪客,照常吃喝喜庆不误。
徐秋娘认了程瑶含,母女二人一道赶来虔敬堂。小丫鬟通禀,高篱自然要见的。
“徐夫人!”高篱抱拳施礼。
徐秋娘颔首,高篱本应该改口与昭婉一道唤娘亲的,如今昭婉身世之谜真相大白,乃是程家女儿,高篱自然不便再这般称呼,她亦能理解。
“公子,夫人可好些了?”徐秋娘一边说一边就侧颜瞧去躺在床榻上的华云岚。
与李思虞、小翠各自示意后,徐秋娘又道:“公子,你娘亲体虚、身子弱,平日里该多多调理。”
“是啊!娘亲历来茹素,常年累日如此,她的身子自然虚弱。家父与晚辈都曾力劝,可娘亲依然我行我素,见了山珍海味总是避得远远的,实在让人无奈。”
徐秋娘又颔首。“夫人宅心仁厚、吃斋念佛,一心向善,也令高府上下人等爱戴,就连她的善举福泽也被玉湘城平民百姓乐道,老身都听说过的。”
高篱让小丫鬟端来椅子让徐秋娘坐下。而后才适时将眸光瞥向程瑶含。
“公子!”不曾想,程瑶含先向公子示意,翠莺清喉。
“程……顾小姐好!”高篱抱拳示意。
想来顾瑶含真是生的闭花羞月,虽不及昭婉的绝美无匹,也可与李思虞有个一拼了。如此的佳人果然是出自徐秋娘啊!论容貌真的太像徐秋娘了。
招呼打过便各自不再多言,顾瑶含清澈的双眸只瞧向了陌生的夫人。端庄稳妥,一言一行,乃至示人的面色都和颜悦色,不温不火,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才会如此。想必是程老爷与夫人在世时**的甚好缘故。
“顾小姐嫁人了?”高篱突兀启口。
程瑶含弦月眉一挑,水润润的双眸瞧向高篱,微微一笑。“不错,几年前就嫁去了襟州孙家。”
高篱并不在意她嫁给了谁,他在意的是不是替昭婉出嫁的人。“是不是程老爷、夫人在世时给你定下的娃娃亲?”
“不错,正是父亲、娘亲为我定下的娃娃亲,我才……才躲过一劫。”她本不想提及不快的往事,但公子问起,程瑶含只能如实说出。
只是程瑶含怎个知道高篱最想的便是确定程瑶含代替了昭婉嫁给孙家,那即是说昭婉再也没有什么娃娃亲一说了。除了高篱,她就真个不会与其他任何男子有瓜葛,从今往后,昭婉注定就是高篱的妻子,无处可藏、无处可逃。天涯海角,她归来之时便无任何理由拒高篱而顾其他。
虽说程家姐弟对高家怨恨从未消解,但程芊芊的深明大义、程家公子的儒雅谦逊,就算是刘贵也对昭婉与高篱婚配都不再反对,如此,剩下一个月荷势必阻挡不了姐弟的劝和,总有一天月荷也会想开的。而况,高篱暗下决心将会给程家足够的资财接济,虽然昭婉愿意嫁于公子有此盘算,但高篱的心思不消昭婉提及也会想到代父给程家弥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