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啖啜愉悦,直到小翠匆匆赶回,明说玲珑玉佛就在锦盒从未取走过,老爷才让小翠返回玉竹居。
但,公子需两日后才能归来,这两日里就让小翠侍奉徐秋娘好生歇居于玉竹居内,起码高学古从未忘记有朝一日将玉竹居就赠予徐秋娘或是日后篱儿与昭婉修成正果,他们爱住在玉竹居也无妨。
小翠与徐秋娘、黎伊伊一道道别老爷、夫人及少奶奶后,一路车辇趱程去到了玉竹居。
……
襟州乃是与玉湘城相隔不远的近邻。此处繁华富庶,比玉湘城差不了多少。繁荣的街市,人来人往,夏日的暑热也越来越令人急于寻找树木庇荫处歇脚。程昭婉就是其一。
但见,昭婉一身男儿劲装,虽然遮掩了女子的绝美,但飒爽之姿不灭,更显英气非凡。就算男子装束,与之大姐程芊芊相比还要美上三分。
熏风扶弱柳,翠波推细浪。绕城河边满目富庶,好比那玉湘城之奢侈繁荣。举目远眺,果然瞧见一楼宇酒家,简直就和玉湘城的醉香楼有的一拼。
昭婉摸了摸麻衣粗布的腹间,尚有几两碎银,不若先去饱食一顿,而后再寻路问人,就此去瞧瞧自己出生之地的程家那处残垣断壁。
起身,方迈步,迎面一老者眸光碧闪。“真巧,小姐,您回来了?老奴送您去公子那。”
昭婉聚目细看,因着她从未见过这位老者。估摸着老者必然是将她当做大姐程芊芊了。
不待昭婉启口,老者细细一瞧,还算没老眼昏花。“嘶”了一声。“哎呀!我真是老眼昏花,认错了人。姑娘,实在抱歉。”言罢,老者作揖赔礼,而后便转身缓缓走离。
“慢着,老人家,您可是将我当做了程芊芊?”昭婉觉着再无必要过分谨慎,一则程家被抄家都六年过去了,二则方才老人家自称老奴,可想而知,他必然是程家的下人。
老者身子一怔,停下脚步,又转身,仔细打量昭婉一番。问道:“姑娘与我家小姐倒有几分相像,方才老奴就是瞧错了人,待仔细一看,还真不一样。不过姑娘能说出我家小姐的芳名,也可鉴姑娘应该是认得我家小姐的。”
昭婉浅浅一笑。“不错,我与程大小姐是认得的。但不知程大小姐的家人现于何处安身?”
老者又仔细瞧了瞧昭婉,反倒审慎地问她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与我家小姐如何认得,为何要打听我程家人下落?”
昭婉觉着再这般下去,老人家便会疑虑更甚,可能小心提防而拒绝带她去见程家之人。只是,她既然赶来襟州,无非是想查清自己的真实出身。再个,也该去见见程家的最后亲人了。
思忖一番,昭婉抱拳如实回道:“我……我叫莫昭婉、也叫顾昭婉、在京城见着莫芊芊之后才知道我是……我是她失散十九年的亲妹妹。”说着,昭婉已然秋水眸噙泪。
“啊!您……您真是……真是二小姐?”老者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之事实。
昭婉颔首,一副愁苦的模样,毕竟此刻她可是踏上了归家之途,她也该早些认得自己的家人,与兄弟姐妹相认。
愁苦不辍,其中还担心会在此遇着三妹与刘贵。她真不晓得该如何歉疚地令三妹不再怪她。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总算程家的运势就要好转,连真正的二小姐也寻亲回来了。”老者感慨不已,仰头举手。而后,他又瞧着昭婉道:“老奴还是眼拙,应该想到您就有可能是十九年前程家失窃的二小姐。请二小姐可莫怪呀!”
“不怪,不怪。不知者无罪。我现在初初来襟州,对这里一无所知,更不晓得程家如今的景况,但求老人家替我带路,我也好去见见程家的后人。”昭婉抆着泪花,眸光坚定地期待。
老者动容,亦抹了抹眼泪,点头称“是”随后,老者引路,昭婉随后,穿过石拱桥,河对面,繁华街市尽头,那里果然是有一处简陋茅屋居宅。
不曾想,听说襟州程家可是原先的第一巨贾,富庶非凡,哪知被抄家后,六年来依然无法翻身。这茅屋简陋之处便是明证。
走着、走着,昭婉又泪眼泛滥。她感知到了月荷与刘贵对高学古的怨恨,明明有实力襄助一把,无奈高学古就是见死不救,才致以程家走向这般绝境。“老人家,请问程家还有几位后人?”
老人家回面,慈温地答道:“回二小姐,老爷、夫人仙逝后,程家姨娘与下人们都被卖的卖,遣散的遣散,最终下场不死即了无踪迹。老奴年老体衰,卖不出去就把老奴放了,而后,老奴有幸遇着公子。哦!就是您的亲弟弟——程蒙。也是夫人这一脉中唯一的男子。”
“还有其他人吗?”昭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凄凉,难道抄家之后所带来的灾祸就是家破人亡吗?
“三小姐与老管家儿子刘贵也在此。”老人家说着又道:“不过,今日他们夫妇二人出门办事,估摸着没几日未必能赶回,但二小姐您回来的也算巧,公子还在家中。”
说罢,几间茅屋后竟然有座简陋的石亭,应是年代久远,破旧不堪。内里其间让人瞧见一位衣着朴素的男子正埋首用心攻书呢!
莫非攻书之人便是自己的亲弟弟?昭婉心中忐忑,既有喜悦之情,又有失望之想。
方才老人家说得清清楚楚,程家夫人的几位子女算是都找到了,除去她这个认错娘的顾昭婉。
“公子,公子……您瞧谁回来了?”老人家倒故意不说明来人是谁,打算给公子一个惊喜。
公子听闻老人家说话,立时抬首。“胡伯,回来了!”这位清俊的男子眸光一闪,注意到了昭婉。
丢下手中的书籍,起身,面如冠玉的程蒙疾步向昭婉赶来。“大……”“姐”字还未出口,他的面上顿时却起来变化,疑惑的双眸仔细打量来人。
又瞧了瞧胡伯,公子遂问道:“胡伯,这位姑娘是谁,怎长的与大姐这般相似?”
“哈哈哈!公子果然好眼力,一眼便瞧出了不妥。不像老奴眼拙,以为是大小姐回来了,不想认错了人。”胡伯一边说,那面上怡悦的紧,顿时感叹。“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既然这位女贵客如此像我大姐,来我茅舍也不能怠慢了,胡伯,就请你去为贵客奉茶吧!”程蒙言罢,对昭婉作揖施礼。“贵客请到寒舍正堂来坐。”
程蒙好眼力,只不过初初相见便一眼看穿昭婉并非大姐,而且昭婉这一身的男子装扮亦逃不脱他的锐目,瞧出了昭婉是女人家。昭婉心下赞赏这个弟弟不已。但当前是来认亲的,可不是来与弟弟辨别本事的。
面上越发的苦涩,不待昭婉启口,一旁的胡伯又笑盈盈地说:“公子,枉你这般好眼力,却只瞧出其一,未能瞧出其二。这位姑娘不仅仅是贵客,她……她还是十九年前被贼人孔多海掳去尚在襁褓之中的程家女婴,也就是你的二姐!”
“啊!……”程蒙眸光圆睁,不敢相信眼前之事实。“二……二姐?”
“不错,二小姐是在京城你舅舅家与大小姐见上面才得知她自个身份是襟州程家之后。”胡伯解释着。
眨了眨眼,程蒙仿佛被噎着想说话却不知怎的开口,只是定定地傻傻看着突然从天而降的二姐。
昭婉瞧见弟弟突然就傻了眼,想责怪又不好责怪,看着他与己长相果然也有几分相像,昭婉心下真的可以断定自己就是程家的二小姐了。
“公子干嘛傻愣愣地,见着失散了十九年的姐姐也不知道叫一声?”胡伯适时提点。
“二姐……二姐……弟弟愚钝,竟然一时没想出来,快,快请二姐来堂屋,弟弟有话与你说。”此刻,程蒙才眼泛泪花,拉着二姐的胳膊就带她往堂屋走。
昭婉颔首,并未启口。只是秋水眸中软波细浪,珠泪还是盈满滚出。
待坐定,胡伯奉上茶水,三人才各自抆去泪痕,说道这些年来的变化。
原来,襟州程家女主——莫夫人在二十一年前相继生下四个孩子,如今分别是大女儿程芊芊——21岁年华,二女儿程昭婉——19岁年华,三女儿程月荷——17岁年华,小儿子程蒙——束发年华,15岁。除去昭婉的多舛遭遇,其他三个孩子都在莫夫人的精心爱护下得以快乐成长,只是不曾料到,六年前的那场变故,使得老爷被折磨致死,莫夫人也因此悲伤过度,卧床不起,一命呜呼哀哉。这从头说起也令三人不辍掉泪。
昭婉亦将自己为了追查身世之来龙去脉都悉数告知了弟弟与胡伯。自是三人都唏嘘不已,感喟人生无常。
好在,为今,老天终于开眼,对程家的遭遇多有同情,这才让昭婉于冥冥之中巧遇一干人等,不仅揭开了自己的身世之谜,也可让徐秋娘真正能够找回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