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学古与夫人听罢,也不知该说什么,无奈叹息。他们知道这个儿媳一眼瞧起来温和贤淑,高贵又得体,其四肢百骸里隐藏的却是阴毒、奸巧。若不是有求于她,夫人决计是不会将她在转嫁给篱儿的。好赖昭婉才是堂堂正正的女英雄,良善之人。
“思虞,你去吧!此事万不可张扬了出去,以免被人抓住把柄。那两名小丫鬟从明日起就送到夫人这来,由夫人用心**,保准她们永远不乱说才好。”高学古说罢,抿唇摇头。
“是!思虞告退。”她起身,盈盈转身,莲步生花,俏丽柔美地款步离开。
“老爷,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夫人确定李思虞走远才问高学古。
高学古摇摇头。“一切以大局为重,篱儿必须牺牲。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他日后能够继续享有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呀!夫人,等宋知府一事平安度过,三五年后篱儿想怎么处置他的妻妾我们到时不再干涉便是了。”
夫人心下领会,知道老爷决心过几年便会将高家的全部家业交给篱儿打理了。如此,若小翠先有孕在身也无所谓,反正大嫂已经将大将军给牵扯进高家的关系脉络,篱儿始终不与思虞肌肤之亲反倒更好,免得生出与李思虞一样的阴毒子嗣。
再个,昭婉才是闭花羞月,沉鱼落雁之貌,心地更是堪比天上仙女。若篱儿提及迎娶昭婉做媵妾,她这个做娘亲的决计不会反对。但昭婉要做妻子,且不许篱儿有其他妻妾那也是万万不能的。高家这般辉煌的家业,本来就该人丁兴旺。奈何老爷痴情才害的高家人丁稀薄,篱儿再也不能学他父亲了!
思来想去,夫人一腔怅惘只能化作一声叹息,而后她苦涩地摇头离开虔敬堂,她还要去求香拜佛保佑高家平平安安呢!
周管家草草将碧秀给掩埋后,就带老爷对知道此事的下人们做了交代,一律不许他们张扬出去。
……
十五日后,玉竹居。翘首以盼,高篱终于等来了昭婉与徐秋娘一道。因着今日是玉竹居扩建落成之日,高篱早早就发出邀请函,就待这日与昭婉相会玉竹居,好好叙谈一番离别之苦。
车辇停罢,徐秋娘、黎伊伊、顾昭婉,仅此三位从椒城一路快马赶来,不带一个暗卫家丁。至于顾家的新公子哥顾大春则留在顾家主持,再则徐秋娘命他好生攻书上进,故而就没跟来了。
高学古、夫人及高篱都出门迎接。毕竟徐秋娘与黎伊伊救过老爷的命,他们高家对徐秋娘一道赶来的三位贵客也该如此高规格相迎的。
待三位女人家下了马来,小厮们则将骏马牵走拴好。而三位女人家则被视为贵宾迎进了玉竹居内里。
原先的玉竹居并未做任何改动,只在后门起伐竹扩建,还将临水轩包围在新的玉竹居之内,使得玉竹居整整宽大了十倍之巨。也即是说原先的三间寝屋现在起码也不少于三十间之多。就算老爷、夫人、家里的主子们全来也能容纳的下。如此规模,都是因着高学古有心感念徐秋娘救命之恩,扩建的玉竹居就当送给徐秋娘做玉湘城的别苑,随时都可以来此小住一段时日。而况,日后有用得着徐秋娘她们的时候还能相互照拂,以玉竹居做会合之所。
客套一番是少不得的,如此,天色暮晚,初夏的温热令人适意的紧。就在临水轩里备下一桌上好的珍馐美馔,等着徐秋娘等三位女人家来与高家五位主人家一道欢茹夜宴,更为玉竹居的扩建完成而好生的庆典一番。
本来小翠作为妾室不该参与这般隆重的庆典,但老爷、夫人都格外宠信她,是故,刻意也让她入席,陪顾家赶来的三位贵客小酌几杯香醪。小翠不便推辞,即使对公子的心已死,她还是决定一切以大局为重,不能表露半点的不悦。
“来来来!徐夫人,高某敬你一杯。”高学古已然站起,举起精致的上等羊脂玉酒杯。
“老爷客气,徐秋娘敬你!”说罢,徐秋娘一饮而尽满满一杯。
“好酒量,高某佩服!哈哈哈!”放下玉杯,高学古连忙劝道:“夫人请坐,多多吃菜,不用客气。”
“哎呀!烟花真好看啊!”但听李思虞回面瞧着池水被漫天绽放的烟花照出华彩而惊呼。
众人皆瞧去,果然熏风和温,烟花烂漫,池水格外的华彩映照,令人喜爱不已。
然,就在这般场合,众人的眼眸皆去一处时,只有一人的眸光瞥向了别处。他的双眸里泛出的都是一位千金小姐真丝襦裙衬托出的袅娜柔美,而这人不必多赘述,便是高篱。
深情凝视,但求昭婉会回眸与他相视一刻。彼此心心相印,今夜最好能孤男寡女再次去一无人的旮旯处,相依相伴,诉说离别之苦。
即使他们已私订终身,可高篱知道,昭婉回到是是非非的尘世间,他与她的私订终身恐怕就毫无意义了。为了能够挽回他与昭婉的情愫,高篱必须设法处置好家中的一妻一妾,等万事赅备,他则会毫不犹豫地求娶昭婉的。
眸光润彩,她果然回面,恰巧就与他对视,仿佛她感知到他在瞧她。轻舔赤唇,垂首,她娇羞了,不想被他如此盯着。
一个多月的崖洞厮守,相依而眠,那段适意的日子多么令人怀念。即使分离半月,这一程经历每日都在他心中反复回想,折磨着他日夜愁苦。
“玉竹居扩建落成真是可喜可贺,秋娘也该敬高老爷、夫人一杯。”言罢,徐秋娘起身。
自然,老爷、夫人立时站起与贵客推杯换盏。而一旁的黎伊伊则附在昭婉耳际嗫喏些什么。却见昭婉唇角时而勾动,欲笑且终是未笑出来。
“夫君、小翠,我们一家三人也该站起敬徐夫人和黎姐姐一杯的。”思虞一边戳着高篱的胳膊,一边已经先头站起了身。
盈盈弱弱,出声鹂歌莺语,清脆细腻。起身亦兀立修长,大家千金的气质果然与众不同。
徐秋娘与黎伊伊自是与这家“三口人”客气碰杯,各自饮下。
“少奶奶人中之凤,知书识礼,真是高公子的贤内助。”徐秋娘兀自这么一句说出,且笑意连连,就不知是真夸还是暗讽了。
思虞自是自谦说了些客套话,而后替高篱执起酒杯让身后的丫鬟斟酒。处处必显温柔可人。
昭婉低眉不欲观,这般令她尴尬的场景就如自己夫君被人生生抢去般的难受。
高篱瞧出昭婉的难堪,遂壮着胆子起身。“昭婉,你我二人也该敬双方尊长一杯,以谢他们对我们的疼爱。”
这般牵强的理由就要让昭婉同公子一道起身敬尊长酒,她一时真个蒙了,不起身也不成了,谁叫公子多嘴。如此,昭婉缓缓起身,一张绝美雪颜顷时涨的绯红一片,好在暮晚灯笼辉照下,并不显得清晰无疑。
公子如此举动,一桌之人都知道他意欲何为了。恐蒙在鼓里的李思虞也瞧出了端倪,知道他急于求得昭婉为妻。
高学古、夫人、徐秋娘面上都敷衍噙笑。举杯共饮际,高篱还不忘替昭婉操心。“你不善饮酒,随意抿一口就罢了。”
然,昭婉却没听公子的劝说,一口就干了满满一杯香醪。而后,待尊长各自坐下,她才不理会公子缓缓坐定。
高篱心下一揪,又无可奈何,眸光时不时瞥向昭婉。
小翠时时低眉垂首,只顾着看向一桌丰盛的珍馐美馔。
虽说欢愉庆典玉竹居扩建完成,但一桌之人各怀心思,可谓强颜欢笑,甚者郁郁寡欢。
烟火炳焕,但佳人面无表情再美的华彩也失了颜色;饴津润口,可心下愁闷,入了肚肠也只能是苦涩浆汁。
晚宴在长辈们的把持下,还算顺遂完成。待众人皆起身一览扩建的竹居时,知语圆圆的脸蛋就出现在昭婉的眸光里。
“姐姐,姐姐。”知语小跑着撵上顾昭婉。
昭婉回面。“哎呀!是知语啊!”
“姐姐,奴婢好想念你,这回听公子说,你要在玉竹居多待几日吧?不若,姐姐跟公子说一声,把我要到玉竹居来贴身服侍姐姐,我不想待在府里了。”知语说着,卢瞳眨呀眨的好生可爱。
昭婉轻柔一笑。“好好好,姐姐就跟公子说。”
高篱被李思虞挽着,无法脱身,就算玉竹居扩建的再奢华,再雅致,高篱也无心思多看。
小翠放慢脚步,待昭婉近至她身旁时,小翠对昭婉道:“昭婉姐姐,小翠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
知语会意,连忙福身避开,跟着众人去赏灯火通明的新玉竹居去了。
小翠面色凝重,眸光凄婉,似乎极不快乐。“姐姐,去那边,近一步说话方便。”
昭婉颔首,随小翠一道,朝一灯笼照不着的旮旯处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