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下去,别说自己败在楚二豹手下毫无疑问,就连公子恐怕也命不保矣!她必须设法救出公子逃遁而去,否则一对“鸳鸯”就真的如楚二豹所言的结局了。
高篱也倒不傻,从地上捡拾起方才昭婉飞掷出落地的乌金短剑举在胸前。固然读书人斯文,但他毕竟生的奇伟高拔,虽不及父亲高学古那般壮阔肥胖,也是不肥不瘦却清俊薿薿。楚家兵丁不知高篱究竟武艺如何,自不敢贸然攻击他,襄助楚二豹早些击杀女教头,再来对付高公子也不迟。
虽高篱暂且无忧,可昭婉不得不寻找空挡,伺机突围。
楚二豹见己方四对一,似乎感到胜券在握,不若抽身去拿下高府少主人,这回向高学古索要的钱银可就不止两万两了。心下一乐,楚二豹虚晃一剑,回身就欲去对付高篱。
昭婉错愕不已,若是今日自个死在楚二豹手中也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死就死。但,高篱,她已然最心爱的男子将面临极度的危险,她必须去救他,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
“啊!不要。”昭婉乱了心智,也乱了阵脚。钝刀胡乱挥舞惊吓三名兵丁,她已奋不顾身冲去阻止楚二豹的可怕阴谋。
“嘶啦、嘶啦。”两声,兵丁趁乱连砍了昭婉两刀,她抿唇闷哼,顾不上自己的伤,钝刀就朝楚雷砍去。
楚雷预知危险来临,遂转身应战,又是几个回合之后,楚二豹眸光一眯,三尺青锋剑使出十成力道就砍刺向昭婉。
只听一声“哐当”钝刀断成了两截,而楚二豹亦飞起一脚踢踹向昭婉,逼迫她连连后退。也许是拼尽了全力,再个有伤在身,她实在招架不住楚雷的连环攻击,一不小心,竟滚下山崖。
再无力救他,今生今世或许方才就是自己与他最后的相伴。“公子,永诀了。昭婉无能,保护不了你了。我们的情就让它在这天地间化作永恒的记忆,随风飘逝吧!”昭婉闭上了双眸,任凭自己的身子往断崖山谷坠落。
“昭婉!”高篱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仿佛一切都停止,只有悲伤在他身旁汹涌袭来。无欲无求,一生最爱慕的女子跌落悬崖,自己全部的快乐也从此灰飞烟灭,注定自己从今往后将生不如死。
悲伤瞬间爆发,高篱执起乌金短剑挥舞着砍向兵丁与楚雷,如同发癫的猛兽,毫无章法的乱撞乱砍。
楚二豹得意洋洋,他知道这位公子哥今个被擒住将会换来巨量的荣华富贵。原先的两万两白银不过是个零头罢了。
也许人算终不敌天算。楚二豹退后几步想着歇歇疲惫的身子,也便于一旁观戏,就让三个楚家兵丁去拿下高篱吧!
“不许杀他,我要活的。”楚二豹只此一句交代。
三名兵丁得令自然不会劈杀高篱,但高篱如同发了疯的猛兽乱来,他手中的乌金短剑还真的刺伤了一名兵丁。
但听“哎呦!”一声,被刺伤的兵丁情急之下也飞踹一脚,高篱如同方才昭婉一般趔趄后退了好几步。摇晃着身子欲往前时,奈何他一丁点武艺都不会,身子失去平衡自然无力自救。
楚二豹瞧出了不妥,大叫一声。“快救人,他不能死……”
没等来楚二豹飞身窜出搭把手救下高篱,公子的身子就后仰亦坠落断崖。一对鸳鸯同一处先后赴死,看来楚二豹的谶言真个就此应验了。
“哎呀!可恨你这蠢货。”楚二豹气的咬牙切齿、捶胸顿足。眸光充满杀机,举起青锋剑就朝受伤兵丁砍去。
还没待受伤兵丁闷哼一声,青锋剑就将受伤兵丁的项上人头给生生地砍下。
其他两名兵丁吓得连连后退,跪地讨饶。
“罢罢罢!老夫无福再勒索高老爷银钱了,你二人随我来,我们去襄助三爷抓顾家女主子。”言罢,摇头晃脑,大失所望而去。其他二位兵丁也连忙起身,怯怯懦懦地尾随楚二豹。
…………
涓涓细流,花香萦鼻。啾啾鸟鸣,满目翠障。他轻轻起身,爬出了一汪碧潭。举目四顾,这便是山谷下遮阴避日的世外桃源吗?
记得自己飘飘然跌落万丈,恍若隔世又生。耳际只有风声呼呼,自个绝望地似是去了趟地府阴曹。然,斑驳的光影射破翠绿草木,令他知道自己犹如梦一场,而他好运地跌落到山谷的这一汪碧潭里。
好在,潭水不深,高篱跌落时恰巧就落在潭水之中,性命得以保全。想起方才与楚二豹及手下人的拼死搏杀,他热血沸腾不已。此刻锦衣精湿,他也忘了寒气上身。
思绪回转,他登时想到了先前坠落的昭婉,难道她也恰巧坠入了碧潭?也即是说,昭婉也可能还活着?
高篱兴奋不已,连忙四处张望,幽暗的林密处,他踽踽独行。
山间常有猛兽、毒蛇出没,高篱知道,但他落魄如此,也无暇顾及许多。最令他记挂的还是找到昭婉。她若活着,他便无憾此生。
阔步向前,拨开荆棘,忘却锦衣被荆棘割破亦无所畏惧,他只消勇往直前,为了追蹑昭婉芳踪,任何艰难都不再骇人。
也是灌木林密,高篱越走越失去了方向,他渐渐不再兴奋不已,而是担忧昭婉会不会也能存活于世。除非见着她活生生地显现在他眼前才会定心。
“嘶嘶嘶”声从草窠里传来。是何物?难不成是毒蛇?高篱预感不妙,遂惊悚地连退几步。一条通身乌黑的毒蛇竟朝他滑来。
死身的绝念又起,高篱从未有过这般的骇惧,整个人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恨昭婉未寻得,他就这般不明不白地死了吗?
千钧一发之际,高篱也恢复了几分理智,连爬带滚总算躲过了毒蛇的一咬绝命。跌跌撞撞他又朝反向走去。
面上苍白,细汗布满额头。高篱意欲回碧潭处寻找蛛丝马迹,只消找到昭婉身上坠落时遗下的任何一物,他都可以评断昭婉的去向。
踅回原处,碧潭水清澈见底,高篱借助斑驳的光影四处寻找,寄希望能找到昭婉可留下的物件。
然,他寻了个遍,仿佛昭婉就没坠落在此处,任何线索都无从寻获。心渐渐冷却了热忱,苦楚酸涩控制了他的思绪。
“昭婉!”高篱绝望地嘶吼了一声。
“为何你的身影全无啊?昭婉,难不成你我就真的从此阴阳两隔了吗?”自言自语,他越发的悲伤啜泣。
约莫半炷香时辰,高篱悲伤的足够他无力,摇晃着身子,他渴望再换一方向去寻昭婉的芳迹。
“人生人死隔两端,柔桡郁润韵致无。
徂川穷匮已尽头,从此屏世伴青山。”
吟罢一首随心而作的诗句,高篱悲凉地苦笑一声。“昭婉,你信我,高篱找不到你绝不一个人独享人世间的繁华。我就算独守这青山崖谷,也要一直寻你下去不辍。”
算是对天起誓吗?高篱自个无法排解悲伤。摇摇晃晃,眸光如同死鱼眼毫无精彩。深山林密,他活着却也似一具行走的死尸,除了心中的昭婉,别无他想。
不知为何,折射而来的窎远春光中似隐藏诡异的哀荒。高篱不时回首,直到他再度回首时,一个身穿劲装黑衣的女子怡怿地观他。
多么熟悉的面容,琼肌瑶鼻,秋水眸、柳叶眉,乌丝流苏髻。“昭婉,你……你还活着?”
她使劲地颔首,秋水眸里盈满珠泪。“我……我没死。”
“昭婉!”他泪奔狂走,近她身旁,一把就将她揽入怀中。
湿黏的衣裳紧紧粘贴与一块。两颗跳动的心房各自敞开,迎接另一颗心的侵入。情愫升腾悬薄。
“你去哪了?我好找你却不见。”高篱语带薄责询问。
她只晓得摇头不言,决堤的秋水汩汩流出。螓首靠在他的胸膛,依赖他的爱慕,而他现在确是别人的夫君。
悲春恨情,为何真情却换不了相依相伴,同衾共枕?
当她怨他、疏离他时,他却不曾言放弃;为今,她怨他不念她时,他还是左右相伴。奈何时移世易,公子高拔的身子所给予的依赖也该变成了李思虞了吧?
高篱磨蹭不歇,与昭婉耳鬓厮磨,贪婪的唇划过她的墨发青丝,流走在她滑嫩的琼肌雪肤,瑶鼻,赤唇。
她没再拒绝,任由他轻薄、任由他放肆。
眸光如电,射出情深深的爱念。他凝视着绝色佳人。“昭婉,随我隐世吧!我愿一世陪你,无论春花烂漫或是炎寒艰困,我都与你携手共度,不离不弃。”
“嗯!”她颔首,赤唇笑出一道弧线,俏兮美兮。
“从今起,高篱就答应你放弃人世间的所有繁华富贵,只要昭婉相伴,我便是再苦再累也不后悔。”高篱说罢,贪念她的馨香软糯赤唇,再度贴上。
呼吸急促,两位璧人心连心,情念情。再无危险,只有廓然无累伴他二人沉入爱的深渊。
许是过了半炷香时刻,赤唇都快被贪婪的公子吻破,昭婉思绪才渐渐回复。“你离开李思虞,小翠,你不再挂念她们了吗?”她还是没忘怨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