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颜睁大眼睛看他,开天门,何意?

此时,多灵从旁边端过一个托盘,盘中尽是闪亮亮的金饰。

百里颜又疑惑地看向多灵,见她走向大殿中一座炭火,炭火堆上支着一个石炉,此时已经烧得通红。

百里颜原先以为那是煮水用的,却见多灵将托盘中的金饰全部倒了进去。

顷刻间,金饰化作了金水。

多灵手上裹上厚厚的粗布,将石炉端了起来,缓缓向大殿中央走去。

“这是……要做什么?”百里颜问。

无人作答。

所有人都默然注视着多灵手中的石炉。

多灵停了下来,她站在那深色圆盘内的太阳的位置。

同样在圆盘内的赤云霄,断臂中淌出的血已经沁进圆盘的石缝中,将雄鹰染成血红,但他仍旧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多灵沉声道:“主上。”

锲加思兰微微颔首。

只见多灵将那石炉倾斜,滚烫的金水往太阳中间的图案里流去。

那里是一颗八角芒星的形状,略微向下凹陷,原本在深色的圆盘中不是很显眼,但现在被注入了金水,霎时间光芒四射。

多灵退了下去,此时,大殿内寂静无声。

百里颜茫然地看着金水氤氲,充斥了整颗芒星。

“到底是要做什么?”她扯着锲加思兰的袍子,“让我再问问赤云霄好吗?”

忽然间,赤云霄凄厉的笑声响起,令人心惊胆寒。

在他瘆人的笑声中,百里颜觉得脚下震颤,震感越来越强烈。

整座城堡发出了轰鸣声。

众人却不为所动,所有人都死死看着赤云霄。

只见他伸出血淋淋的断臂,直指百里颜:“你,才是那个无情无义之人!”

话音尚未落尽,他身下的圆盘裂开了。

圆盘变为两半,一边是烈日,一边是雄鹰,向两侧的石缝中缩进。

狂风从裂缝中腾起,百里颜从未感受过这样的风,自下而上,疯狂肆虐,无所顾忌,整个大殿的炭火如火蛇在狂舞。

风中带着冰晶,这是百丈高山顶上的狂风。

百里颜眼见裂缝扩大,下面就是高山白雪,绝壁断崖。

“等一下!”她喊。

赤云霄正处在裂缝边缘,摇摇欲坠,他身体不能动弹,当圆盘完全缩进时,他必然会掉下去。

齐齐的军靴脚踏声响起,原本立在大殿边缘的守卫们走到了圆盘边,他们金色的铠甲在狂风中微动。

他们将圆盘围成一圈,即使赤云霄手脚无恙,也逃不出坠落的命运。

“你们在干什么?!”

百里颜什么也顾不上,她扑向圆盘,却一寸也前进不了。

锲加思兰将她的腰肢牢牢锁住,她回头看他,双眼全是晶莹的泪花:“求你!别杀他!”

什么心思,什么手段,百里颜早已抛在脑后,她只是不愿看着他死。

锲加思兰低头,声音中竟带着戏谑,他在她耳边说:“他去陪他姐姐,不是正好吗?”

“你说什么?!”百里颜脑中一阵轰鸣,“云姬姐姐怎么了?!”

忽然之间,大殿内的轰鸣声止住了,百里颜倏然回头看向圆盘。

那个身影,轻如飞燕,消失在空洞的大殿正中。

也许是百里颜看错了,赤云霄最后一个动作,是往那空洞侧身而去……

狂风的呼啸声好像远去了,百里颜的眸子里掠过一阵波澜,她好像看见了赤云姬,轻轻唤着颜妹妹,纤纤手指穿过她的青丝,为她梳妆,为她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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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姬姐姐的红纱在风中肆意飘扬,红纱碎开,变成了涔涔的鲜血,又化作一只赤色的飞燕掠过皑皑白雪,风雪卷成了一个白色的深洞,洞内站着一个无畏的青年,他举着断臂,凛凛目光对着百里颜。

百里颜回神的时候,在锲加思兰的怀里,看着他扬起的嘴角和张扬的眉眼,她胸中的怒火瞬间点燃。

她猛然出手握住他的衣襟,将他按向身下,她要把他推进深洞,让他也坠下万丈深渊。

哪怕与他同归于尽!

他的身体却倒在了软物之上,甚至轻微地弹了两下。

脑海中的血光和风雪倏然散去,原来二人已在房中。

炭火烧得正暖,风雪隔在墙外,身下是绵软的卧榻。

“这么主动?”他嘴角扬得更高了。

百里颜骑在他的腹肌上,双手死死捏着他的衣襟,目露凶光。

锲加思兰依然笑着,但仍然是一副慵懒散漫,无所畏惧的模样。

他道:“你还想叫我去死吗?”

那日,百里颜在岄城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锲加思兰,你去死!”

她一阵心悸,狠狠道:“更想了。”

他依旧只穿一件单薄的外衣,此时他双手张开,就像随意躺下的样子。

他仰起下巴,把脖颈露在她面前。

他道:“来啊。”

百里颜毫不迟疑,伸手去掐他脖子。

他断眉一挑,双手抚住她的大腿,略微用劲,翻身就将她压下。

她身段转圜时,发簪滑落,一头青丝瞬间披散。

她怒目之中没有惊慌,抓起发簪就向他脖子刺去。

他微微侧头,发簪只擦过皮肤。

眨眼间,他已经按住了她的双手。

他轻笑道:“我差点忘了,你连蒙阔真那老头都杀了。”

百里颜死死攥着发簪,全身却动弹不得,他看似随性,身体和手臂却十分有力,只是一招,就把她死死按在榻上。

他脖子上渗出了一道血丝,他却毫不在意:“你的剑术是他教的吧?”

百里颜根本不理会他的嘲讽之语,挣扎道:“我要给云姬姐姐报仇!”

他讪笑一声:“你要如何报仇呢?”

说着,他把她一只手按到自己膝下,腾出一只手去取她手中的发簪。

百里颜将发簪握得十分紧,掌心已是通红,他手腕一拧,眼看发簪就要脱手,她的手掌却没有松。

发簪在她手里划出一道血痕。

鲜血从她的拳中渗出来。

他的笑容瞬间止住,眉头拧起,起身松开了她。

“你想清楚,”他沉下了脸,“是你要跟我来锡纳,你不可能再走出这里。”

说罢,他转身而去。

留下百里颜强撑起身子,呆呆地斜坐在床榻上,一腔怒火渐渐变得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