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云姬上前,莺声一转,竟然掩面啼哭起来。

百里颜回过神来:“云姬姑娘你怎么哭了,为何事伤心?”

在锲加思兰的白眼中,赤云姬用衣袖按了按脸颊,含着几分颤音:“这些物件都是云姬自小漂泊,从四处收集的,恩客们从来都是当做新奇的玩物,赏玩过后便丢了,我……我一个歌女的命运何尝不是如此……”

百里颜惊慌失措:“云姬姑娘,我是真心喜欢这些物件,没想到引得你伤心了……”

“不不,不怪你,正是见了百里姑娘好像把它们当成有生命的一般,如此珍惜,云姬才因此感怀。”

说着赤云姬又用红纱掩了掩眼眶:“我自小无依无靠,一人漂泊,他们都只当我卖弄风情讨他们欢心,我哪里不知道,他们只是把我当做那些新奇的玩物罢了,哪里有人会真心待我……”

锲加思兰一撇嘴角,做作,实在是太做作了!

却见百里颜一拍胸脯:“云姬姑娘,我百里颜真心待你!不瞒你说,我也是只身一人,你如果不嫌弃,我们认作姐妹怎么样?”

赤云姬瞪大了双眼,紧紧握住百里颜的手:“百里姑娘不嫌弃就是我云姬的大幸了,云姬怎么会嫌弃你!百里姑娘,你年芳几何?”

锲加思兰眼皮子和额角都在抽搐:“等等,我说你们……”

两人对锲加思兰已是充耳不闻,一声一声姐姐妹妹地叫起来。

“咳咳,你不是应该去巡查建城的事宜吗?”

锲加思兰总算找到个借口让百里颜回过神来,他硬生生拉开抱头痛哭的两位姐妹,一把拽走百里颜。

百里颜一边往城墙边上走,一边还有些哽咽:“云姬姑娘她太可怜了。”

锲加思兰长叹一声:“颜,你别与她走得太近,她不是普通的歌伎。”

“嗯?你怎么知道?”

锲加思兰心想,在弄清楚她的身份之前,不能让百里颜卷进来。

刚才,赤云姬背着长剑,分明是故意让锲加思兰看到的,如此看来,她应该知道长剑代表的身份。

十二年前,众人皆知皇子衡带着一柄龙纹长剑来到大漠,可亲眼见过长剑的人寥寥无几。就算她在山谷中拾到长剑是偶然,但仅凭她年纪轻轻就认得出这把长剑的秘密,她肯定不是常人。

她是谁?她用长剑试探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百里颜揪着锲加思兰的衣袖:“你怎么不说话了?”

锲加思兰回神说道:“我说你,能不能别一下子就相信陌生人说的话,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别人要带你走你就……”

话音未落,百里颜的眼神一瞬间沉了下来,眼里闪过惊慌和恐惧。

她又想到了那座山谷,仿佛在她眼前骤然升起一座百尺高的悬崖,崖下是杀气腾腾的玄铁箭,血光凛凛……

锲加思兰看出了她的心思,双手握住百里颜的肩膀:“没事了,没事了……对不起,我不该提起……”

百里颜深深吸了一口气,扬起脑袋,一脸傲娇:“那你什么意思?说我傻,说我容易被骗吗?”

锲加思兰轻笑一声,捏起她的脸颊:“我倒要问问你,你和那个赤云姬是什么意思?你们两个女人应该水火不容、勾心斗角才对,懂吗?水火不容、勾心斗角!”

百里颜的脸颊被捏得红扑扑的。

“总之,你不能和她走得太近,知道了吗?”

锲加思兰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最近会离开几天,你别离开城,保护好自己好吗?”

百里颜瞪大双眼:“你要走?去哪里?”

他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她和她身后的绿野花海。

“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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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皓月寂寂而明,百里颜睡不着觉。

她起身坐在书案前,拿起赤云姬送的小塔,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心里却是空空****。

锲加思兰说他要走,先前他说要带自己回锡纳,自己拒绝了,难道他反悔了?

心烦意乱,不知何时起,总是习惯了他在身边,他一走,像是带走了百里颜心里的压舱石,她的一颗心变得摇晃起来。

小塔上的门扇被百里颜拨开又合上,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响。

嗯?不对劲,房间里好像还有什么声音!

百里颜猛地向左边一看,没有人,又猛地向右边一看,还是没有人。

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凝神提气,再睁眼时,浑身忽然僵住。

只见那银发血瞳之人赫然站在窗前。

手里的小塔不知怎么被他拿去了,他正在窗前的月光下抬首细看。

“那是我的!”

百里颜没有一丝胆怯,伸手去夺,一是因为她视这座小塔为珍宝,二是因为上次刺杀他不成,现在倒有了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

他轻轻哼了一声,把小塔掩在身后,展开衣袖,翻窗而出。

“你等等——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百里颜急急奔出屋外,远远瞧见他银发白袍向城墙方向奔去。

百里颜提起裙摆紧紧跟着,他的身影若隐若现,几乎要看不见时,又忽然出现。

终于,百里颜追上城墙,赶上了。

他轻飘飘地站在城墙上,临风而立,月色为他镀上了一层银白的绒光。

他侧脸轮廓分明,清瘦俊逸,他将小塔握在掌心,对着月光凝视。

那座小塔在银月下竟然隐隐透出一层赤色。

但百里颜顾不上这些,喘着粗气说:“你、你还我东西!”

他转过身来,看着气势汹汹的百里颜,轻笑一声。

看来她的伤势无恙了。

他清幽的声音缓缓传来:“这座小塔你是哪里得来的?”

“哼,要你管!”

百里颜扑上去夺,他只是稍微侧身,她飞身扑到城墙外。

“啊——”

身下是百尺高的城墙,摔下去怕是尸骨无存。

他伸手抓住她背后的衣衫,将她拎回来,像拎一只待宰的兔子。

他嗤笑一声:“本事一点都没见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