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刚一回到小跨院,就遇上如一股旋风般刮来的解语心,只见她一看到她,立即兴奋地拉住她道,“常娘子,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常曦看她红扑扑的脸蛋,还有那笑得弯弯的眼睛,看来府里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她是一点儿也不知情,这姑娘一旦沉迷进她的世界里,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驰骋。
“是不是那个人力螺旋手摇压机有进展了?”
她给的只是一张草图,离真正做出成品还有一段路得走,所以能让解语心这么高兴的来找她,那肯定是这件事了。
果然,解语心笑道,“我本还想卖个关子的,哪知道根本就没有这机会,常娘子,你真的是料事如神,我对你佩服得紧。”
常曦笑笑,拉着她坐到罗汉**,中间隔着个小案几,“快,拿来我看看。”然后又笑着解释了一句,“我没你说的那么神,只不过我知道自己的水平,那都是看书自己瞎琢磨出来的,我自己也没多少信心能做出成品来,要不是遇上你,我肯定要走很长的弯路才能到达终点,解三姑娘,我才对你是真正的佩服。”
解语心一听,顿时哈哈大笑,“我们别互相吹捧了,来来来,赶紧看看,可有什么地方想要再修改的。”
一边说,她一边把精心画的图稿展示在常曦的面前。
如果说常曦画的草稿是简单的结构图,那眼前这张则是标明尺寸的精修图纸,虽然是手绘,但那精美程度不亚于她上辈子的电脑绘图。
可见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能人辈出的,只是有些知识流传了下来让后人能一窥其中的奥秘,有些却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再也无法让后人瞻仰到其真面目。
所以,画这张图的人一定是个做机械的天才,这种人稍加点拨,他会做出更多更大的成绩。
她伸手轻轻地抚摸过这张精心绘制的图纸,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赞叹,“解三姑娘,我无法用言语表达我的激动与赞美。”
她觉得她离自己真正想要的不远了,这样的天才,她一定要抓住,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个时代实现自己的梦想,才能成为这个时代的弄潮儿。
此时,她雄心万丈。
“林三哥在这方面一向是个天才。”解语心骄傲地道。
常曦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一脸急切而热烈地看着她,“解三姑娘,这位林三哥是何许人也?请你一定要介绍他给我认识,我对他的敬仰如滔滔江水绵绝不绝……”
她这人一旦认定了什么目标,就是付出所有她都要达到。
“停停停,你让我有机会说两句……”
“你说,你说,我听着。”
解语心看到常曦停下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这才道,“有机会我一定为你引荐林三哥,现在怕是不行,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林三哥这人的性子……”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来。
常曦瞬间明白,这个林三哥的性格一定有很大的缺陷。
凭着解语心这三言两语,以及眼前如此精确的机器图,她隐隐对这林三哥的身份有了猜测。
这人一定是解家这个文化圈子里的人,而且家世并不低,要不然不会与解语心认识,而且两人还有共同的语言,那就说明这林三哥的文化以及科学水平都不低,不然是玩不到一块儿去的。
但解语心痴迷这些,家族不会多言,只要父母支持,别人也不会多说一句,但做为男子的林三哥却不同,他的家族一定不希望他把时间精力都用在这些不入流的事物上,没错,对于当下走科举出仕才是正道的背景下,其他实用的科目都是归类为不入流的事物,是不务正业的。
那这样一来,她就明白解语心的难言之隐了,在没有真正熟识的情况下,贸贸然将她引荐给林三哥是突兀之举,而且很可能会对那位林三哥造成困扰。
“我明白的,解三姑娘,我会等你做好准备。”
解语心眨了下眼,跟常娘子说话真是好省心,有时候甚至不用她说明白,常娘子都能猜得到,她实在太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不用动那么多的脑筋。
“好。”
“那咱们可说定了。”
解语心笑着点头。
两人这才结束了这一段对话,然后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这张精心绘制的图纸上,可以说按照这张图纸,那么实物就可以做出来了。
不过,常曦还是依照记忆中的实物,做了长度上的一些修改。
她上辈子虽然不是做茶生意的,但她有做茶生意的朋友,那个朋友痴迷于古法做茶砖茶饼,各类器具都有,这让她耳濡目染之下,也跟着学了些门道,要不然她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涉足茶砖生意。
她从中选择了最容易操作但又有些许门槛的一种,而且她有经验有知识,就更容易掌握话语权。
毕竟她做为女性,在封建王朝里能掌握的权利不多,所以每一步都得小心谨慎地走,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解语心看到她做出的修改,然后还问了问这样改有何用意。
常曦耐心地跟她讨论了起来,而且兴致一起,她还让东篱把小跨院里的茶叶都拿出来,一点点地跟解语心做着示范。
大致原理的东西,解语心一点就明,顿时明白这是实操与想象的区别,然后点点头,一一记下,“回头我再与林三哥讨论一下,回头我让他做出一个样品给你看看。”
常曦点点头表示同意,这样甚好。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解语心就收起图纸,风风火火地准备离开了,“常娘子,我先走了啊,趁着天色还早,我还能赶去林府见一下林三哥,跟他商量一下图纸的修改。”然后又朝常曦眨了下眼,“趁我娘这两天没时间管我,我啊,现在特别自由。”
前段时间,她早就想溜来找常曦商量事情,但母亲钱氏却把她看得很严,可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却没时间管她了,这正好,她乐得自由活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常曦没有点破钱氏正忙着解明夫妻俩的事情,对于这种单纯不问世事的姑娘来说,拿这些俗事跟她说,总觉得会污了她的耳朵,所以她只是笑着说,等她的好消息。
解语心笑着像阵风般迅速刮走了。
常曦正想转身回屋子里,看到小桃下紧张地朝外张望着,她皱眉问道,“看什么?”
小桃忙道,“常娘子,我刚听罗嬷嬷说,那方家姑娘被四夫人请到荣禧堂去说话,八少夫人又回了娘家,您说好方姑娘会不会为了自保胡乱攀咬?”
她想到那天方梵离开时看着常娘子的恶毒眼神,身体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那眼神太可怕了,那方梵为了自保肯定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她怕她会颠倒是非黑白,把一切都推到常娘子的身上,那就糟了。
虽说常娘子很得四夫人秦氏的看重,但却是不能跟方姑娘相比的,这方姑娘人品是很差,但她却会投胎,是世家大族里的姑娘,谁知到时候府里会怎么选择?
常曦看着小桃忧心忡忡的样子,顿时有些感动有些好笑地伸手轻敲了下她的头顶,惹得她哇哇叫抗议。
“小小年纪,就操心这么多事,小心长皱纹会变老。”她打趣道。
小桃噘嘴道,“才不会呢,常娘子,你就会吓唬我。”顿了一会儿,她不免好奇地问道,“常娘子,你都不担心吗?万一方姑娘攀咬,那可怎么办?”
常曦大笑着摊了摊手,“不怎么办,凉拌。”
小桃跟常曦相处久了,知道她这会儿说的话是玩笑话,顿时跺脚道,“常娘子,您好没良心,人家都担心死了,您还要拿人家寻开心。”
东篱挑帘子从里屋出来,正好看到小桃那番“指责”的话,顿时一脸担忧地道,“常娘子,您别怪我们多想,那方姑娘是个怎样的人,我们都亲眼所见,实在信不过她的人品。”
常曦会跟小桃打趣,却很少跟东篱这样,听到她这么说,她这才正色道,“放心好了,这事情不会牵扯到我,走,我们回去吃点心喝碗茶水,等着罗嬷嬷回来告诉我们荣禧堂那边的情况。”
“您真的不担心?”东篱觉得不可思议,常娘子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常曦笑着拈了块糕点到小桃的嘴里,没有再回答东篱的话,她这么有信心,自然有她的底气在。
这里终究是解府,不是她方家。
荣禧堂里气氛凝固,秦氏冷冷地盯着方大夫人看。
方大夫人却是半点也不退让地与她对视,既然她解府要包庇一个小小的典妻,那就别怪她不讲情面,她宁可毁了那个小小的典妻,也要保住方梵的名声。
方梵有嫡母的撑腰,顿时仰着头看向秦氏,这回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打也挨了,骂也挨了,脸都丢尽了,她就不信拉下不一个常氏。
况且这样一来,她对某人就能交差了,自己该得的那份好处正好可以弥补她这几天的亏损。
一旁坐着看戏的柏四夫人方如玉冷笑道,“真是搞笑了,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这句话听过没有?她方梵若不是行为不检,会被人抓住痛脚?明明是自己做错了,还好意思把错处全推给别人,这人品,啧啧啧。”边说还边摇头,把方梵贬得一文不值。
此时方梵那张猪头脸已经看不出来脸色是青还是白了,惟有她握紧拳的手暴露出她内心的不甘与愤恨。
“姑奶奶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方大夫人怒视着小姑子,她就这么想让方家的名声被毁吗?
秦氏在这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如果说之前是作壁上观,那么这会儿她已经决定要跟柏四夫人站同一条战线,于是这会儿她开口道:“方大夫人,你这是何意?找不到怪罪的人,就开始胡乱攀咬了吗?那常氏是我们解府的典妻,跟你们方家有关系吗?你说见就见的?你当我们解家是什么地方?”
方大夫人闻言,脸色顿时一白。
虽说大家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但圈子里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解家每代都有出仕的人,当上高官的更是不知凡已,解老太爷虽说已经致仕,但他的影响力还在,更别说还有在京城当高官的解大老爷,可以说,解家是这个圈子里一等一的存在。
想当年,圈子里还有一个施家能跟解家分庭抗礼,可如今施家没落了,家世一再衰败,但架子还没有丢,还有解家和蔡家这两门强大的姻亲在。
就这底蕴,方家都未必及得上对方,更遑论解家?
柏四夫人方如玉看到自家大嫂那挫败的表情,心里不禁冷哼,真是自取其辱,怪不得能养出方梵那样的玩意儿来。
秦氏并不因为方大夫人有退让之意就住嘴,而是继续道,“况且她一个典妻好好地待在府里安排给她的小院子里,也没跑到别的地界上,她何来的机会挑拨离间?”猛地将矛头对准方梵,“方姑娘,我问你,她是何时何地挑拨你跟明哥儿媳妇的关系?据我所知,她从未到过明哥儿媳妇的住处。”
方梵顿时哑了,她能说是自己送上门让人家挑拨离间的吗?
那肯定不能啊,毕竟自己的所作所为禁不起别人的深挖。
可是,她好不甘心啊,凭什么常氏这个恶毒的女人就能置身事外?
不公平啊,不公平。
秦氏才不管方梵心里在想什么,见把她镇住了,遂又把目光转向方大夫人,反问一句,“方大夫人,你还要我去唤那常氏来给你问话吗?如果你这么想听她说道说道,那我满足你,只要后果是你能承受得住的。”佯装转头道,“钟嬷嬷……”
方大夫人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家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如果把常氏唤来那才是自取其辱,于是她忙阻止,“不,不用了,”勉强挤出一抹笑,“是我耳根子软听信了这贱蹄子的话,这才误会了贵府的女眷,还请解四夫人见谅!”这态度转变得非常及时且生硬。
一旁的柏四夫人方如玉忍不住大笑出声,她这大嫂今天是来娱乐大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