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阴恻恻夹枪带棒,让陈兵心里很不舒服,正好还未拱手行礼,顺势坐了下去。

“陈某此次为圣上监军,正要监察军中一切,赵大将军可要循规蹈矩,别让人抓了把柄才是。”

赵悟愤然:“圣上亲军最为循规蹈矩,什么人敢来挑刺尽管放马过来,让赵某看看有没有这个抓住把柄的能力。”

“圣上亲军不假,循规蹈矩却是未必,前几天听说在幽王府死伤好几百禁军,赵统领是派他们去杀幽王的吗?”

“哼,此事本统领并不知情,但死伤数百军卒,总是常有的事情。”

“天子亲军,禁军统领,数百军卒死伤,竟然不知情,那你跟我谈什么循规蹈矩?”

“你!”

赵悟博然大怒,手按刀柄,奋然起身,怒目瞪着陈兵。

赵良嗣见事情要僵,立刻起身,伸出两手拦在赵悟身前。

“赵大将军息怒,之前的事情咱一概不提,只说眼下,和谐团结才是这次使团的主要目的,包括面对辽国。”

他拦下赵悟,转身面对陈兵。

“陈大人,吾素闻阁下嫉恶如仇,见不得官中龌龊,此正是圣上所重,必当尽心才是,但不可预测推断,须证据确凿才好说话。”

陈兵笑道:“我只是就事说事而已,急什么呢。”

荆王赵楫年少轻狂,见自家亲戚吃了亏,顿时怒容满面,怒瞪陈兵。

“陈兵,你一个四品的芝麻官,竟敢在孤王面前大放厥词,可知罪?”

陈兵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麻烦荆王给解释一下,陈某说的哪一句是厥词?”

赵楫见他如此,更是气的小脸通红。

“陈兵,胆敢对孤王无礼,信不信孤王斩了你!”

陈兵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赵楫。

“你真敢斩了军中监察使?”

赵楫苍啷一声抽出腰下宝剑,怒目而视。

“如若不信,孤王这就斩给你看看。”

陈兵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摇摇头。

“我还真就不信。”

荆王已无法抑制自己的怒火,手擎宝剑,大步往陈兵跟前跨过来。

赵良嗣心里叫苦,本来好好的一个团队,怎地圣上偏偏弄这么一根搅屎棍进来,这不让自己难做嘛。

他哪里敢让赵楫冲过去,两人谁伤了谁都不是个好事。

大步跨过去,拦在赵楫身前。

“荆王息怒,使团辄出京都,不宜动气,辜负圣上之意。”

荆王被赵良嗣拦住,手中兀自舞动宝剑,怒目瞪视陈兵。

那意思很明显,如果没人拦着老子,就剁了你。

见里面有人动了武器,马车外的侍卫们翘首往里看,时刻准备着冲进去动手。

陈兵端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赵楫的表演。

赵悟一脸冷厉地看着陈兵,宝公公则始终温和,两只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所想。

赵良嗣劝着荆王回到座位上,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各位,如果不能勠力同心完成圣上交代的任务,咱何必出京,如果谁对此行有异议,请现在就离开,回京自己去向圣上请辞。”

他憋了一肚子气,这个使团才刚刚出发,就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后面的路还很长,该如何去走?

所有人都不说话,尤其是那个青年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

赵良嗣平息了一下,缓缓说道。

“本官手里有圣旨,圣上还特赐了一把尚方宝剑,如果再出现此类争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都是在朝为官,这话说的就很重了。

天虽然黑下来,因为气氛凝重,没有人敢主动过来掌灯。

荆王年轻,面子上下不来,也不管赵良嗣如何严厉,兀自起身甩手就走。

赵悟在暗中狠狠瞪了陈兵一眼,也转身离开。

赵良嗣苦笑一声:“唉,陈大人,您能不能让一让,皇家要颜面,说不得动不得。”

“圣上让下官来做监察使,不是来做保姆,互相看不顺眼,争吵打架都成,但别犯了规矩。”

“圣上要你做军中监察使,荆王年轻,也不属禁军序列,陈大人谦让一二可否?”

陈兵摇头:“赵大人,圣上可不是让您来做和事佬的,该有的骨气还是得有吧。”

赵良嗣长叹一声:“算了,以后各走各的,不再招呼各位,请各司其职做好自己分内吧。”

说完也转头走向马车圈外。

那个青年默默站起来,跟着他走了。

场中只剩了陈兵和宝公公二人。

“陈大人果然犀利,大闹后宫,名不虚传。”

黑暗中看不清宝公公的脸,只有尖细的嗓音传来。

“宝公公的大名,陈某也是如雷贯耳。”

“好说好说,陈大人好自为之,告辞。”

等陈兵从马车缝隙中出来,李花羽迎上去。

“是不是闹得很不愉快?”

“没有。”

“嗯?”

“是相当不愉快。”

“看来这一趟出使会很不顺利喽。”

“宝公公阴险,分明是带了韦后的差事过来,荆王被人当了枪使,也许赵良嗣是一心为了议和而来。”

李花羽肯定地说:“韦后的差事就是杀了你陈兵。”

“禁军统领赵悟必是站在皇后一边。”

焦广海担心地问:“爷,咱们怎么办?”

“明刀明枪他们不敢来,就算敢来老子也不怕。”

李花羽笑道:“暗刀暗枪咱更不怕。”

“那他们会怎么来呢?”

“且行且看吧。”

三人说着话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有人已经撑起了帐篷,筑好土灶,起火做饭。

陈兵带了四辆马车的补给,还有野外用品,加上家人护卫,一共二十五个人,十匹战马。

本来是用不到自己消耗补给的,可根据人数到使团后勤处领取。

可陈兵为保险起见,还是自己带足了补给。

他们待在大营的外围边缘处,撑起了五顶帐篷,十名侍卫轮流值夜。

喜儿和蝶儿待在马车上,李花羽和焦广海各自睡一顶小帐篷,其余二十人分了两顶大帐。

陈兵自己的帐篷也很大,处在四顶帐篷中间,与喜儿的马车离得很近,帐篷里点了两根巨烛,照得很亮。

一张矮几上摊开地图,陈兵仔细琢磨着这次出使的路线,所经过的州府县村山川河流。

他所面临的危险,该是从出京城后,到大名府之间的路段。

面对赵悟的五百精骑,自己只有十多个侍卫能战。

不论是明杀暗抢,他们都十分有利。

一旦放任使团来到大名府,秦明和黄信所率领的两千精锐便可与自己汇合,他们再想弄点小动作就很不方便了。

东京距离大名府约六百多里路,使团车辆多,行走缓慢,每日也能走出五六十里,总计十天左右的路程。

恐怕这十天中,就有一天是宝公公与自己的决斗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