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坐在回春堂的医案前,一会拧眉沉思,一会儿口称药名,让乐果用毛笔记下来。

把个乐果忙的,满脑门的汗珠。

秦掌柜一边叫号,一边帮乐果拣药,心里还不住地担心,不知道药堂的存药够不够用。

回春堂外面排队的人,有的弯腰捧腹,有的满面愁容。

还有的扶着老的,抱着小的,都被病痛折磨的脸色难看。

他们焦急的伸头朝回春堂里面张望着,看看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进去诊病。

太阳升到树尖上,看病的队伍缓慢的朝前蠕动着。

突然从队尾的位置,走过来一个白衣素服的女子。

女子桃花眼,水蛇腰,一身素服坦领白纱裙。

手上拿着一个水粉色,绣着蝶恋花图案的帕子。

正边走边哀哀切切的用帕子拭泪。

那帕子遮住了口鼻,看不清女子的全部面容。

那声音如泣如诉,幽怨哀怜,说不出的委屈和无奈。

听上去让人心生怜惜。

女子从队尾一路走过来,排队的人有几个都开始跟着拭泪。

所有人都被她的情绪感染,甚至没有一个人觉得她不排队是错误的。

女子轻移莲步,来到回春堂门口。

对面民济堂的赛华佗一看见这女子,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抱着胳膊站在窗户后头看好戏。

“苏郎中,您出来一下!”女子站在回春堂门口,一副羞怯的样子,燕语莺声。

苏荷正给人诊病,听见这声呼喊,感觉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只好应道:“大娘子是想要瞧病吗?若是排了号码,就请按号等着。”

“苏郎中,我这病不能排号,必得你亲自出来诊治方可。”素衣女子继续喊道。

那些排队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这人是哪里的?找郎中瞧病怎么还让郎中出来?”

“就是,不排队也就罢了,还让郎中出来诊治,难道她不敢进屋不成?”

“怎么会?哪有患者不敢见医的,再说瞧病有什么不敢进屋的?让郎中在大街上给她瞧不成?”

“……”

女子听着旁边的人议论,哭的更厉害了,声音也高了起来。

苏荷心里突地一跳,想起那日和李纲从府衙回来,路遇的女子。

想起刚才的声音,还真的有些像是那人。

可是这女子瞧病就瞧病,怎么还在门口哭上了呢?

哭的还那么伤心,好像是被欺负了的样子。

想起那日女子的话,苏荷开口道:“这位大娘子,为何不进屋来,难道让在下在大街上瞧病不成?”

哭声顿住,似乎是在想应对的话。

片刻后,燕语莺声继续响起“苏郎中,说起来妾身的病还和您有关系,让您出来就是想让您当着大家伙的面给妾身个交代。

若是进去了,妾身怕苏郎中不肯承认,到时候妾身有苦无处诉,有怨不能伸!”

排队的人听了那女子的话,顿时鸦雀无声。

这话里有话啊,难不成这苏郎中对女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不成?

就连乐果和秦柏仁都愣住了,忘记了手上的活儿。

苏荷也是一脸懵逼,自己那日可是没给这女子开药的,就算她吃错了药,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吧?

可是这么多人看着自己,苏荷怕女子的话,让他们误会什么,硬着头皮站起来走到回春堂门口。

皱眉问道:“这位大娘子说您的病和在下有关系,可是在下明明记得,那日可是没给您开药的。

在下还告诉你,想要喝药就来回春堂拣,您好像没来过吧?”

“是没来过,我一直在这药堂里,根本就没见过她。”乐果从柜台后跑出来,挺着胸脯站在苏荷身边。

秦掌柜也走过来道:“大娘子是不是记错了,您的病怎么会和苏郎中有关系?

他是郎中,是给人治病的,难不成还能给人造病?”秦掌柜心里非常焦急,那么多人等着排队瞧病,这女子这么说话,明摆着是要找回春堂的麻烦。

想要回春堂在众人面前丢丑啊。

围观的人全都一副好奇的神态,那病痛难忍的人,也忘记了呻吟。

见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女子心里窃喜,却故意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两只手絞着蝶恋花的帕子,欲语还羞道:“苏郎中怕是忘记了,半月前给妾身诊病,苏郎中一时兴起,和妾身……有了床笫之私,就那一次,妾身就珠胎暗结,这腹中有了苏郎中的骨肉……”

女子抬起手,用满是褶子的帕子又拭了拭泪道:“可妾身又是新寡,这腹中之疾分明是苏郎中造成的,妾身不来找您该去找谁呢?

妾身也怕三五月后,肚腹见长,无脸见人,所以这才提前来跟苏郎中说一声,苏郎中可要做好打算。”

这几句话,宛如晴天霹雳,震得乐果眨巴着眼睛停不下来。

整日和苏郎中在一起,也没见他和哪家娘子有过接触。

除了瞧病以外,他还没单独和哪个小娘子说过话。

难道……难道这苏郎中一直没有娶亲,他喜欢的……是寡妇?

乐果使劲咽了口唾沫,看着苏荷一脸淡定的样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秦掌柜也受了惊吓,抬手指着女子,哆嗦着毫无底气的道“你……你血口喷人!”

围观的人,都张大嘴巴,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苏荷。

嘴上不说,心里暗自琢磨“原来这苏郎中是这样的人!看上去长的清清秀秀的,不成想道德如此败坏!

他身为郎中,那些来瞧病的小娘子又无法避讳,真不知借着方便,他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有几个带着自家小娘子来瞧病的人,打起了退堂鼓。

把手中的排号都撕了。

这病宁可不治,也不能让这个衣冠禽兽的苏郎中,害了自家小娘子。

连那么可怜的寡妇都敢下手的人,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白衣寡妇仍旧在哭,哭的委屈巴巴,肝肠寸断。

苏荷面无表情,冷眼看着白衣妇人,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恢复女儿身?

若是恢复有些不甘心,那以后这郎中的职位,还有和秦大哥乐果相处起来就多有不便了。

若是不恢复,此局无解。

赛华佗在对面门口欣喜若狂,一跺脚道:“干得好!回春堂倒闭就在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