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赵祯的反应没有让吕夷简失望。

“赵宗阳无耻,宗室之耻!”

帝王一张口,这就是定性了,谁敢来玩翻盘,赵允让这些顶级宗室们第一个不答应,而且他们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宗室长者。

“至于那个刘姝,朕听闻她以前贤良淑德,而且太后在世时,曾亲口封了她三品淑人的官身……”

赵祯先是铺垫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而且这事儿定然是被秦为指使的,看朕回头怎么收拾他!”

吕夷简想捂脸。

绕这么远一圈,不就是为了抵消秦为的功劳么,可怜秦为人还在西北,媳妇已经给他把这次的功劳给抹了。

这样的媳妇……人家坑爹、坑娃,你这是坑丈夫啊!

“刘姝贤惠!”

出了大殿后,晏殊一本正经的夸赞道:“当年王相亲自去刘家提亲,那时还有人说刘家是后戚,这桩婚事儿不明智,现在看来王公才是最明智的啊!”

吕夷简无语了,但陛下都定性了,他也只能顺着他的话点头,道:“这等时候还记得给秦为闯祸,可见冰雪聪明!”

连庞籍都难得的赞同了老对头的看法,道:“那赵宗阳不说十恶不赦,却也恶贯满盈,这老天不收他,却被秦杨氏打残了,可见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那个……”

吕夷简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陛下没说如何处置吧?”

晏殊、庞籍同时摇头,晏殊接着道:“陛下都说了此事是秦为指使,那就算在秦为的身上吧。”

“可她怎地笃定秦为此行必然会立下大功呢?”

“你可知秦为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晏殊看了他一眼,道:“他说……若是旁人去了兴庆府就是送人头,反而会促进西贼内部的融合。只有他去了,此事才有希望。”

这话自信的让人觉得信心满满。

吕夷简不由得干咳一声,不满道:“这小子大言不惭!不过他的本事还算凑活,此事还是有些希望。”

“先不说那小子了……”

晏殊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接着说道:“陛下怕是想在宗正寺插一脚,那赵宗阳就是关键,咱们可别忽略了正事。若是有人来说此事,当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吕夷简冷冷的道:“让他找秦为算账去!”

……

在许多时候,当一个家庭遭遇了重大挫折时,女人往往会比男人更有韧性。

她们会去寻找门路,会去寻找一切可能的办法,而男人在推算过可能性之后,有不少人会沮丧悲观。

冯军就是如此,他坐在家中喝着闷酒,两个歌姬在前方唱歌跳舞,他却依旧提不起兴趣来。

他家的家境不错,这也是他舍得出数百贯给舅舅去跑官的底气,而养两个歌姬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事。

“夫君!”

林氏急匆匆的回来了。

“某让你别再出门了,可是没听到?”

冯军醉醺醺的把酒杯顿在案几上,林氏走进来见他这副模样,毫不犹豫的端起盆就泼了过去。

这个时节天气乍暖还寒。

冯军本来是弄了盆热水来温酒的,这一下就被泼了个满面,整个人顿时就惊了一跳,然后发出一声惨叫。

“啊!”

冯军的酒意一散,骂道:“你这个贱人!”

林氏想起在外面打探到的消息,不禁就怒道:“我为你在外奔走,你却在家饮酒作乐,没出息!”

“你奔走了什么?”

冯军劈手就把酒杯扔了过去。

林氏避开酒杯,冷冷的道:“秦为的娘子出手,令家仆打断了赵宗阳的腿。”

冯军又拿起了酒壶准备砸,听到这话后一愣,接着一下就蹦了起来,然后作揖道:“娘子,此事可不是玩笑。”

“你自己去打听。”

林氏不再搭理冯军,而冯军也顾不上搭理她了,一溜烟就跑了。

等他再回来时,他看向妻子的眼神都不对劲了,炽热的吓人,就像是两人新婚的那一夜。

“娘子,你竟然认识秦家?”

半个时辰后,他们两口子出现在了秦家,林氏去了后院。

刘姝正在看账本,见她来了也不客气,笑着让吴妈去泡茶。

“姝儿,此事一出,我心急如焚,只觉得天都塌了,若非是你出手,我家夫君的委屈无人得知,我想来想去,竟然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好,钱财秦家是不缺的,正好家里有前汉的一幅字,我今日给带来了,还请莫要嫌弃。”

秦家收藏得有前汉的字画,把这些字画当做是宝贝,保存的非常好,冯家送了这幅字画来,在秦为的心中,大抵比赵宗阳的那条腿还重要。

“太客气了。”

刘姝不动声色的叫人把字画收起来,然后说道:“夫君的性格嫉恶如仇,但凡听到这等不平事就会出手,我只是被他熏陶了些。”

“可你却因此而声名受损,让我如何不感激。”

林氏拿出手绢擦去泪水,哽咽道:“我家夫君说了,秦家此举义薄云天,对他几如再造……此后但凡有事只需招呼一声,冯家绝不懈怠!”

这话的姿态一下就下去了,听着有些像是效忠的意思,这要换做是后世,这就是认大哥。

刘姝对此心知肚明,可她此举主要是为了秦为抵消功劳啊!

这等事儿她却不好说,只能强笑着接受了林氏的感激零涕。

冯军在前院和孙好民在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言语间对秦为极为推崇,说自己慕名已久,只是没机会结识。

最后他见到了动手的林小北,毫不犹豫的拱手道谢,说以后只管去冯家寻他喝酒。

“小人不会喝酒。”

林小北回答的很是淡然,冯军觉着此人有些冷淡,不像是奴仆,等两口子告辞出去时,就问了妻子。

可林氏也不知道,两口子稍后就忘了此事。

……

汴梁的春天今年来的有些早,还没出正月,天气就已经开始转暖。

数千骑兵在官道上疾驰着。

此刻春天的气息已经很浓郁了,官道两侧的田地一眼看去全是青绿,一股子让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什么味道最好闻?我觉得莫过于家乡的味道,那股子让人陶醉的烟火气啊,让人不自居的就会留恋……这便是最好的日子。”

秦为策马在一辆马车的侧面,有些唏嘘的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小时候他在乡村待了几年,放牛割猪草无所不干。

“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得出发了,四周全是雾气,白茫茫的一片,老牛带着小牛慢慢的走,某那时候才几岁,就爬上小牛的背上去……然后一晃就是一上午,等到吃饭的时候,老牛就会带着小牛自动往家走,都不用催促。”

听着秦为口中那略带向往的声音,身旁的马车里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是官宦人家出身,而且你父亲当年还是进士,怎么还放牛?还有……那个打猪草是什么?”

秦为只是说顺口了而已,却忘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秦为了。

他干笑一声,瞪了对面一脸不屑的梁兴一眼,说道:“家父当年说孩子不能娇生惯养,所以小时候让某去吃吃苦,看看你,从小就娇生惯养,这样的孩子没出息啊!”

“我没出息?”

三十出头的梁兴顿时怒了,按照年纪他比秦为大几岁,可这人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没出息!

“我是西夏的宰相!”

梁兴怒气冲冲的瞪着秦为,而秦为只是啐笑一声,道:“西夏已经是过去式了,还有……若不是李元昊想要你梁家的势力,就凭你也当宰相?”

当年李元昊收复西夏后,为了稳定各方势力,给出了不少好处。

其中梁家就是众多势力中最强大的一个,而两家又有亲戚关系,李元昊为了稳定局面,这才许了梁兴这个宰相。

不过这厮虽然手段差了些,但却是个心狠手辣的。

若是给他锻炼几年,弄不好又是一个李元昊翻版,所以秦为觉得自己收复了西夏算是替天行道。

“好了。”

车里,那个女子赫然就是昔日的西夏公主李婉君。

李婉君喝住了梁兴,然后问道:“收复大夏你是首功,汴梁那边为何无人前来?难道是宋皇猜忌你吗?”

梁兴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道:“定然是了。”

秦为笑了笑,道:“若是某被猜忌,你们可有好结果?李元昊为了保留一丝西夏的火种,竟也舍得让自己的亲妹妹和宰辅去汴梁为质……”

瞬间梁兴就失去了和秦为斗嘴的兴致,若是秦为被猜忌,那他和李婉君的未来可想而知。

若是秦为倒了,大宋那边绝对会因此重新审视他们两个。

到时候质子很可能就会成为弃子。

李婉君这时却很是淡定,淡淡的道:“若是要动手,我也无话可说,反正背信弃义的又不是我。”

这个女人可不是这样的性子,秦为觉着她应该是要咆哮出来,大骂大宋君臣。

毕竟当日在西夏,李元昊被逼无奈将妹妹和宰辅交了出来,并且解散了西夏政权,将大半土地拱手让给了大宋,以此换来了苟延残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