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的事儿只能宗室去解决,这是林氏的认知。
而宗正寺的麻烦在她看来只有赵祯或是赵允让才能解决,秦家和赵允让交好,可秦为不在汴梁,这事儿怕是不好办。
但想到夫君的窘境,她咬咬牙,再度福身,哽咽道:“姝儿,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要不也不会……”
当生活艰难时,你总得不断的去尝试,憧憬着某一刻能碰上好运气,或许一次尝试,就能换来不同的可能。
“就是……污蔑你家夫君渎职?确凿吗?”
刘姝看了眼外面爬树的麦芽,下面则是段玉在边上看着,准备随时接住掉下来的麦芽……
她眼上带着几分慈爱的笑容,一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家夫君去求过人,旁人都说了此事在宗室,外面的权贵官员没法插手……说什么宗室革新之后,那些宗室子满腹牢骚,陛下吩咐若是无事就不许去招惹他们,所以除非是大事,否则无人过问,姝儿……求你了。”
“至于渎职之事,我愿意留下凭据。”
说着她就要纸笔,准备把自己的话写下来,最后画押。
“不用了,我自是信你的。”
看到曾经的好友如今焦头烂额,刘姝心中不忍,便点头道:“我可以帮你去试试,不过不敢担保,秦家毕竟不是宗室,这种事儿要谨慎……”
林氏抹了一把泪水说道:“我和夫君这一路去求人,那些人都不肯帮忙,只有你这般爽快。”
刘姝等她走后就叫来了林小北。
“你去查查此事。”
这等事儿对于林小北来说没什么难度,当天下午就得了消息,并且事无巨细的将事情告诉了林姝
“娘子,林小北说那冯军被自家舅舅给坑去了宗正寺,什么事都丢给他做,后来更是想坑他。”
只是林小北说此事却容易让宗室反感,毕竟秦为在宗室里的名声……若论大宋宗室最恨的人,大抵秦为说第二,连赵祯都没法排第一。
刘姝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说道:“我此刻最担心的是夫君立功太大了些,否则此事我不会这般大包大揽……”
一旁的赵七七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然后小声说道:“娘子可是担心郎君立功太大,没法抵消吗?”
刘姝点点头笑道:“此次不知道是几条腿,可如今处处都找不到对头,怎么抵消功劳?若是大功,难道封王?那是取祸之道,所以此事要做,大张旗鼓的去做,犯些忌讳才好,跋扈些才好。”
“娘子好手段!”
赵七七真心的觉得看不懂刘姝,平日里秦为在家时,她平庸的和普通女子没啥区别。这时候秦为在外,她却杀伐果断……
“你说夫君可会满意?”
刘姝的脑回路也不同于旁人。
“郎君定然会夸赞有加。”
于是刘姝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秦为回家,得知自己做的事情后,恭恭敬敬的拱手,“娘子英明,为夫佩服”。
……
春天洗澡是个问题,在家里会觉着冷飕飕的,浑身都难受,感觉整个人在漏风里状态下。
但在大宋你无需担心这个,但凡是大些的城市都有澡堂子,不过此刻这地方叫做浴堂。
汴梁的浴堂不少,进去后有木桶,木桶里装满了热水,人进去泡着,从骨缝里都感到了惬意。
泡个澡出来,给了十二文钱付账,赵宗阳又在门口修剪了一下自己的妆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这话说是身体肌肤不能不得损害,这话是教人爱惜自己,而不是把身体发肤当做是宝贝。
这里是大相国寺的一家浴堂,门口有个摊子,就是理发的。
“客人好胡须!”
好男儿的标准就是有一嘴的好胡须,美髯公那种人人艳羡。但胡须太长会遮住嘴巴,这人就没法吃饭了,所以必须要搭理修剪一番。
所谓理发,实际上就是打理头发和胡须,感受着剪刀在轻轻修剪着自己的头发和胡须,人就会陷入一种发呆的状态。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在前方停住,一个仆役在四处寻索着什么,最后盯住了赵宗阳。
“娘子,赵宗阳就在此处。”
车里传来了刘姝的声音,语气淡然的问道:“赵宗阳确是不堪?这事儿要确定了,否则就会被人诟病……”
你要弄一个人,首先就要从他的缺点下手,如此就算他去告状,也不一定能告的赢,这也是秦为教她的。
林小北冷冷的说道:“娘子,此人手腕了得,前些年在外面放贷逼死过人,而且还抢了两个民间的女子。”
刘姝的声音马上就冷了些,再也没有犹豫,道:“既然如此,那便动手吧……打断他的腿!”
林小北闻声准备过去,就见车帘掀开,随即吴妈扶着刘姝下车,面纱中看着朦朦胧胧的。
有人认出了林小北,进而猜测到了刘姝的身份。
“秦家的娘子出门了。”
刘姝柳眉倒竖,指着正坐在那里理发的赵宗阳说道:“打断他的腿!”
大相国寺这里是汴梁最繁华的地段,周围人多口杂,此刻周围的人听到了这话,不禁都愣住了。
赵宗阳也闻声抬头,见到是林小北,就皱眉道:“何事?”
林小北狞笑道:“可是赵宗阳?”
“正是某!”
赵宗阳对秦家没好感,所以很是冷漠,林小北更没有废话,直接单手把他提溜了起来,随即一脚踹去。
赵宗阳只觉得迎面骨那里传来了一阵剧痛,不禁就惨叫了起来。
在场的人不禁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秦为经常断人手脚就罢了,如今他不在汴梁,大伙儿也忘记了此事,可谁曾想他的娘子竟然接过了他的优良传统。
就在这春暖花开的时节,打断了赵宗阳的腿,而且直接扬长而去,比当初的秦为还要嚣张的一塌糊涂。
稍后军巡铺的人来了,等得知是刘姝令人动手后,他们也没辙了,只能把事情迅速报了上去。
“那冯军的娘子和刘姝乃是故交,所以去寻路子,然后就找到了秦家,之后刘姝带人动手,这个却是太过了些。”
吕夷简抚须,皱着眉头道:“而且刘姝……晏相,这女子一直很是温婉的吧?以前老是听王公夸她啊。”
“嗯,确实。”
刘姝的性格真是不错,不然老王当年也不会介绍给秦为。
庞籍觉得这样的女子值得表扬,淡淡道:“可今日她却为了故交当众动手,可见是个重情义的人,不错。”
而赵宗阳那边却彻底的懵了,他躺在医馆里,觉得自己真是冤,不停地喊着冤枉:“某和秦家没有结仇!”
“那秦为的娘子为何要对你下狠手?”
这时郎中拿着夹板来了,赵宗阳知道痛苦就在眼前,他咬牙切齿的强忍着,当正骨时那喊声依旧惨烈。
“某要弄死她!”
毫无疑问,在这个事件出来后,大伙儿都觉着刘姝疯了……
“陛下,秦为的娘子打断了赵宗阳的腿。”
赵祯得到消息时正在吃饭,闻言把筷子放下,对刚恢复了‘健康’的郭皇后说道:“这是为君分忧啊!”
“秦为去了西北,弄不好就是大功,这一下就能抵消不少。臣妾以前以为秦为的娘子木讷,谁知道竟然这般忠心耿耿,难得!”
叶双愁木然站在那里,觉着那个赵宗阳当真是自寻死路。
“陛下,有人弹劾秦为妻子刘氏,说她纵奴行凶。”
小朝会,事情商议完了,吕夷简才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女子行凶……可有缘由?”
赵祯板着脸,看样子有些火气。
“陛下,说是宗正寺主簿冯军被赵宗阳欺压,他的娘子和刘姝交好,就去求了刘姝。刘姝就着家奴出门,在大相国寺外令家奴踢断了赵宗阳的一条腿。”
事情很简单,就是一个贵妇人残忍撒泼,宰辅们低眉顺眼的,吕夷简甚至和老对头庞籍交换了一个眼色。
大伙儿就等着看陛下会怎么处置刘姝,若是来个拿下,这事儿就有趣了,赵祯说完就看向了晏殊。
这时候晏殊该出来为刘姝辩驳了,毕竟他和秦为的关系……老王当初之所以力挺晏殊,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果然,晏殊出班道:“陛下,那赵宗阳早年放高利贷逼死过人。”
“竟然这般吗?”
这事儿叶双愁早就告诉过他,但政治在许多时候就是演戏,换做是后世的说法,帝王就是最佳男演员,宰辅们就是最佳男配角。
晏殊愤怒的道:“而且此人在宗正寺也多有贪腐,仗着自己是宗室权贵,欺上瞒下无所不用其极!”
宗正寺就是个封闭的系统,外面的人不能插手……吕夷简一个激灵,看了赵祯一眼,突然觉得脊背发寒。
陛下一直想插手宗正寺,可阻力却不小。
在登基之后,赵允让就避嫌,大多时候在家,宗正寺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不在他的视线之内。
这就是个好机会啊!
阴谋论的吕夷简觉着陛下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是算计,不禁后怕不已。
老夫这些年可没少干些让陛下想吐血的事儿,若是他秋后算账怎么办,而且这事儿陛下看着就是想借机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