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奇袭
银州城破的那晚,曹克明躲进了一间民居。
李继迁和他的军队大摇大摆的进入银州,浑然不知躲在暗处的曹克明弦上的箭已经绷紧。然而曹克明终究没有射出这一箭,他放弃了这个绝佳的刺杀李继迁的机会,逃出了银州。
所以,这一次绥州城上射出的箭更多、更狠,丧命在箭雨中的夏州士兵是葭芦川当日惨死之人的数十倍。
血债终需血来还。然而,曹克明终究还是低估了李继迁,这头野兽不但躲过了必死的一劫,而且几乎是凭着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场上的局势。曹克明从银州逃难到绥州,好不容易才取信于绥州知州刘奎,如今一场败仗过后,刘奎已然对他生起了疑心。绥州的危机并未度过,他与李继迁之间的恩怨也未了结,所以即使是憋了一肚子气,他还是一脸沉重的准备去见刘奎。
曹克明背着手漫步来到知州府外,咚咚咚敲了敲大门,老管家应了一声打开门。见是曹克明,他顿时怪异的笑着说道:“是曹大人啊,您看来的多不巧,老爷他刚刚才出门。”
“知州大人他去了哪?”曹克明听罢皱着眉头问道。
那老管家看他一副苦瓜脸顿时心中暗道:瞧你这丧门星的样子,真是不识抬举,难怪老爷都想躲着你。当下不阴不阳的回答道:“老爷这个点出去,自然是去了凤来楼。”
曹克明毕竟只是个少年,心机城府比不得刘奎这种老官痞,此时心里只想着怎么解绥州之围,饭都吃不香。是以一听说刘奎去了青楼,愤怒的一甩衣袖转身离去,嘴里还恨恨的说着:“如今危难当头,知州大人还有如此兴致,我……我去找他!”
刘家老管事看着曹克明的背影冷笑一声,关上了大门。
凤来楼。
刘奎天生五短身材,一张大黑脸和赵光义倒有几分神似。此时他坐在酒席上左右手各搂着一名**的窑姐,腆着个大肚子,笑的快活无比。今日他宴请的是绥州的富绅和官员,在座的人平日都和他有着密切的来往。一边和这些人互相请酒,一边观察着他们的神情,待到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装模作样的放下酒杯叹了口气。
“唉,今日这般快活,也不知以后还没有这种机会了。”
在座的人都知道他这是话里有话,绥州的大盐商贾士元立刻知趣的接话道:“知州大人,不知为何突发感慨,何不说出来与我们分享一下?”
刘奎松开怀中两个女子,打发二人坐到他腿上叹气道:“诸位有所不知啊,夏州李继迁此次气势汹汹的来攻我绥州,初次交战就折了我绥州都指挥使李青和五千军士。如今城中守军不足两万,若是李继迁再来,只怕我刘某人的人头就再也保不住了。”刘奎说完,看了看席间众人的表情,果然一个个都是老油条,脸色丝毫不变色。
“大人,若是李继迁再来,大人何不与他议和,免去一场杀戮,对大人来说可是功德无量。”一名肥胖的员外眯着两只小眼嘿嘿道。
刘奎听罢摇了摇头说道:“唉,我自然晓得其中的利害。在下在任上已有五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是前些日子来我绥州的曹克明曹公子,他从父曹光实是绥州前任知州,在绥州颇有人望。如今曹光实死在李继迁手里,曹克明在我绥州笼络了大量军心,我担心若是议和那曹克明会从中阻挠……”
“哼!我看曹克明本来就是狼子野心”一名在座的军官忿忿不平道“他丢了他老子的银州,就来咱绥州想要从大人手中夺权,大人当初就不该留下他。”
刘奎佯作悔恨道:“当初以为能靠他的威望,为我绥州稳定军心,谁想竟是引狼入室。刘某真是老眼昏花了。”
“大人,不如咱们就先除去这个曹克明,再作打算如何?”贾士元谄笑着看向刘奎,不想门突然砰的一下被人踢开,众人扭头看去,就见曹克明一脸愤怒的站在那里。曹克明扫视了一眼房间内的众人,冷冷的把目光定在了面无表情的刘奎身上,淡淡道:
“原来知州大人在这里宴请官绅,下官鲁莽了,只是大战在即,军中今日没有见到大人,下官有些不放心。破坏了诸位的雅兴,真是对不住各位,在下自罚一杯。”
说罢,曹克明上前,当着众人的面拿起桌上的酒壶一饮而尽,而后将酒壶放回了桌上。
“曹贤侄。”刘奎皱眉闷声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不必了,军中还有要事,下关只是来提醒大人一句,那李继迁还没有走。”
“本官省的。”刘奎面色阴沉的回答道。
曹克明也没有告别转身直接走出了房间,见他走远,贾士林立刻涨红着脸吵吵道:“看看这个曹克明,果然是个粗人,简直不把大人放在眼里。”
“哼。老贾,扳倒这个曹克明,就有劳你来张罗了。我们诸位的富贵全系在此人身上。”
刘奎说完,忽然留意到低头站在一旁的酒保,于是挥手驱赶到:“你这奴才还站着干嘛,出去,把门关好。”
“是,大人。”酒保低头走了出去,关好门,长舒一口气。
绥州官员失和,知州刘奎与与官绅勾结谋害属下,要赶快把这个消息传出去。雪里蛆找到偏僻处脱下了酒保的衣服,又恢复了一身痞气,匆匆的离开了凤来楼。
绥州的消息还没有传来,驻扎在龙泉县的李继迁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几日,他依照唐宋所说不停地派小队士兵去绥州城外骚扰、叫骂,可是那绥州知州刘奎是真怂啊,任你怎么骂,就是不还口,像个王八一样缩在城里。李继迁的人佯作攻城,他绥州的箭矢就跟不要钱一样招呼,气的李继迁恨不得跳进城里把刘奎的脑袋拧下来。强攻不行,李继迁本就不多的耐心更少了,整日在军营里走来走去,闷闷不乐。
折文樱病了。娇嫩的折大小姐夜晚受了风寒,早晨唐宋去找她时,发现她发了高烧躲在被窝里哼哼唧唧。唐宋于是去找老军医讨了些药,小心的熬好给折文樱送到嘴边。不料折文樱闻见苦味,怎么也不愿意喝药,把头埋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小姑奶奶,求你把药喝了吧,你要是病死在这里,折家一定会把我剁成碎肉,到时候倒霉的是我。你行行好,把药喝了哈。”
“不要。”
“算在下求你了,你喝了这碗药,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折文樱从被子中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唐宋道“你是说听我的话,供我差遣,做我的狗?”
“我@#¥%……&*”
“哼!”
折文芯把被子一拉,又钻进了被窝里。
“行了!”唐宋悲愤的举起药道“就当老子给你当狗行了吧,赶紧喝药!”
一脸坏笑的从被子里露出了头,折文樱坐起了身子,笑着说道:“好吧,喂我吃药。”
唐宋没好气的舀起一勺药汤,塞进了折文樱嘴里,结果折大小姐顿时脸色通红,张嘴把药吐了唐宋一身:
“烫烫烫烫烫烫烫……”
于是,唐宋默默放下了碗,站起身向外走去:
“我改变主意了,还是让你死吧。”
气走了唐宋,折文樱突然觉得自己精神好多了,看了看那碗唐宋辛苦熬好的药,折美眉脸上挂起了甜甜的笑容,轻轻端起来放在樱桃小口边吹了吹喝下去。
唐宋回到自己帐中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打算出去见李继迁,不巧李继迁闲逛了一圈正好来到他帐外,走进来面色怪异的看着唐宋道:“唐宋,你如今是我的司马祭酒,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举止。”
“啊?”唐宋坐在李继迁面前,听得有些糊涂。
这个蠢人。李继迁狠狠的咬了咬牙说道:“我是说,行军途中带着女眷本来已经是有违军规了,而且对方是折家的五小姐……唐宋,你老实交代,刚刚你招呼也不打私自进了折家小姐的营帐,里面还传来了奇怪的声音……你是不是对折家小姐做了什么?”
“我嘞个去!大王,我冤枉啊。”唐宋哭笑不得道“折家小姐感了风寒,我只是去给她送药,因为她不肯喝药我才在她帐中劝了好久。我什么都没做啊。”
“没做就好。”李继迁叹了口气道“折家一直在观望定难五州局势,若是让他们知道我的人欺辱了他们五小姐,只怕到时两家要刀剑相向了。没事,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大王来见我,不只是问这个吧?”唐宋怪异的看着李继迁。李继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
“差点忘了说正事。我是来问你,我按你的计策如今反复骚扰绥州,不过效果并不明显,你有什么好计策能把刘奎这老王八引出绥州?”
唐宋听罢想了想,低声说道:“刘奎死了心要装孙子,我们强攻的话代价太大,只有等探子回来,看看打听到什么消息,想办法从内部瓦解绥州。”
“唉,我怕张浦那边撑不住啊。”李继迁的思绪又被牵到了静州。
张浦此时身在静州外,刚刚得知了李继迁暂缓强攻绥州的消息,看着信喃喃道:“主上火爆的脾气是时候改改了,希望主上信中提到的这个唐宋是个可用之才。”
张浦收起信,走出营帐,默默的看着眼前的静州。潘美落进了他的圈套,如今在静州与延州间疲于奔命。潘美派往绥州的探子被他的人在路上通通截杀了,所以他有信心能再拖住潘美一阵子。只是这几日,他总感觉有什么怪异,似乎潘美并不积极求战了,他的游走战术似乎也被潘美察觉到,这倒是让张浦有些担心。
“张浦大人,大事不妙了。”
张浦正在思索着布局,一名裨将急匆匆的赶到他面前报告道:“我们的人打听到如今静州城内只有潘美一半的士兵,另一半正在往夏州方向前进!”
张浦脸色顿时大变,万万没想到潘美居然识破了他的计策并且找到破解之法。于是他匆忙赶回帐中,修书一封,要那名裨将快马加鞭赶去龙泉镇让李继迁撤军回守。
好一个围魏救赵,直捣黄龙。张浦握紧拳头,狠狠的锤在桌子上。
曹克明从凤来楼走出后,没有回到军营,而是孤身一人走进了一家客栈。曹克明绕过大厅,径直来到后院,看到水井边正在打水的背影,喊道:“张贵。”
张贵转过身来,见是曹克明,慌忙迎上来小声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曹克明沉默了一番,最后说道:“张贵,和静州那边联系怎么样了?潘美怎么回应你的?“
“公子放心。”张贵低声说道“潘美将军已经在去夏州的途中,用不了多久,李继迁收到消息就会回师了。”
曹克明冷哼一声看着天说道:“等他打算回师,就是我出击的时候,到时他李继迁休想再逃走!”
“公子,刘奎那儿您解决了?到时候若是刘奎出面阻拦,我们该如何应对?”张贵有些担心的问道。
“他没有那个机会了。”
曹克明这样说着,眼中渐渐燃起了一丝杀意。
雪里蛆果然没有辜负唐宋的信任,虽然他回到营帐时依旧嘴里骂骂咧咧,声称分分钟把唐宋这鸟人砍哭,不过他带回来的消息让唐宋当真惊喜无比。绥州城官员之间失和,而且内斗一触即发,凭着这一点,唐宋有着十足的信心可以瓦解绥州的防御。
唐宋找到李继迁帐外,还未靠近,就听到了李继迁暴跳如雷的吼叫。怎么了这是?唐宋莫名其妙的站在那等,不一会儿,就见李继迁怒气冲冲的掀开帐子走了出来,环顾军营后大喊道:“都收拾东西,咱们回夏州!”
回师!唐宋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李继迁走后才反应过来,看向一旁的李继冲,急忙问道:“李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大王他为何突然要回师?”
“夏州,被人踢了屁股。”李继冲咬着牙恨恨道“我们在这边打绥州,潘美的人绕过张浦直接去打夏州。大哥的根基俱在夏州,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打什么绥州。我们,中了潘美的诡计……”
围魏救赵!
唐宋还想问些什么,李继冲已然叹着气走开了。唐宋留在原地,脑海中仔细想着当前的情况,一时也陷入了两难。绥州内斗,这是最好的时机,一旦错过可能就再无攻下绥州的机会了,然而夏州的安危又不能不顾。若是从银州或宥州调兵呢解围呢?唐宋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银、宥二州守军本就不多,强行调出只怕反而将这二州也置于险地。
猛然间,唐宋想到了折文樱。
“每次问计与一名女子,还真是丢脸啊。”
唐宋叹了口气还是默默的走到了折文樱帐外,轻声唤道:“折小姐?方便进去吗?”
帐中没有传来回应,于是唐宋皱着眉头又唤了一声:“折小姐。”
“吵死了……要进就进来。”
唐宋掀开帘子走进去,就看见折文樱穿只穿着亵衣亵裤趴在**,盖着一半被子。见他进来,懒洋洋的挪了挪屁股,给他腾出一块儿地方。
唐宋叹了口气,将一旁被她蹬掉的被子又给她盖上说道:“军中的大夫医术不精,真是辛苦你了。”
“我没事。”折文樱有气无力地轻咛一声。
“大王已经下令回师夏州了,很快就能给你找个好点的大夫。”
“回师?为什么?”折文樱听他一说又抬起了眼皮,扑闪着一对大眼睛看着唐宋。
“潘美奇袭夏州,大王要回去守城啊。”
“笨笨笨!”折文樱忽然坐了起来,晃了晃散乱的长发,沙哑着声音喊道“你快去告诉那个大棒槌千万不能退军。以潘美的能力,拿下夏州只需一两天,大棒槌现在回去就是送死,还有,绥州到时一定会出兵追击,大棒槌就要被人包饺子了!现在当务之急赶紧攻下绥州,再慢慢想方设法夺回夏州。”
唐宋傻乎乎的看着折文樱**在外的香肩和胸前隐隐一道线,瞪直了双眼。
“你你你!”折文樱连忙又趴下,把背朝向唐宋,抓着枕头不说话了。
“多谢姑娘一番提醒,姑娘真乃女中诸葛。在下现在就去禀告大王,告辞了。”
唐宋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来,走出了帐子。折文樱这才偷偷的回头瞟了瞟,见唐宋已经出去,这才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为什么我要紧张,哼哼,我才没有紧张。”
夏州。
城头上的旗帜已然全部由“李”换成了“潘”,潘美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方,嘴角微微上扬。李继迁这个莽夫,为了一个绥州,丢掉了立身之本的夏州,真是愚蠢至极。打下夏州,他只用了半天的时间,等到李继迁回来,等待他的将是自己的五万大军。
“夏州的猛虎啊,乖乖的走进我为你准备好的牢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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