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冬服不仅在民间私卖,还是供应全军的皇商。
取代皂角再拿下冬服,董家就失去了摇钱树。
只是如此一来,公子在剑南道根基未稳就触动董家更深的利益,势必会成为董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公子不可贸然行事。”
陶掌柜沉声提醒。
“嗯……我就是问问,事前做个调查。”
秦小满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家财万贯可抵不上家财亿万的董家。
长公主的态度还没探明,此时触怒整个董家,只会遭到激烈的反扑。
他再有成算,在强大的财力面前也不足为虑。
只要董家现在舍得出几百万两银子和他硬扛,他一定扛不住。
“公子,董继祥的船运停摆,除了皂角一物,其他货物的短缺也很明显,只是许多商户不敢像公子一样作为替代。”
陶掌柜眼中精光一现,出了一个主意。
“不如趁着肥皂这股风气,坐实董家奸商之名,只是这样一来,公子还未成为剑南道首富就要先成为剑南道商户们的领头羊。”
秦小满懂陶掌柜的意思。
和他想得如出一辙。
说白了就是墙倒众人推,推完再重建新墙。
“鲸落万物生,董家吸了这么多年的血,也该放放血了。”
他感慨一声,却见陶掌柜神色愕然地望着他。
“公子,何为鲸落万物生?”
陶掌柜显然头一次听说这个典故。
虽是头一次,但莫名很震撼。
“呃……就是海洋里有一种巨型生物名叫鲸,它死了以后的尸体能够维系一片海域长达百年的繁华,让植物和动物们都有养分和食物吃。”
秦小满尽可能用陶掌柜能听懂的话语解释。
“原来如此,董家失去了在剑南道商界的控制权,公子也无心成为第二个董家,原来由董家把持的行业便能得到发展……公子大义,令人佩服。”
啥?
这咋又扯到大义上面了?
眼见陶掌柜打开了话匣子还想再说,秦小满连忙拔腿就跑。
“陶掌柜,你忙你的,我先回家把订单签完,还要将新生产的香皂送往泸阳县。”
他记得方占河的岳丈家便经营木制品。
反正带着肥皂先去泸阳县转一圈宣传造势,再把秦氏店铺所卖之物,绝非一条龙垄断的消息传扬出去。
得到肥皂与木盒可以不再像董家店铺一样打包卖赚两分钱的启发。
相信董家店铺许多商品,也能被万能的商绅们拆分开来。
“说起来,董家也是霸道,皂角是独门秘法,连皂角盒都不允许别人插手,名下酒楼炒的菜别人学了去,哪怕改良了他也要逼得人家关门。”
这样的商霸。
没有长公主这张虎皮在,早该绝了。
“公子,此事只在蜀内发生,山高皇帝远,不好插手管罢了。”
陶掌柜提点他一句。
以防他对董家的情势做出错误的判断。
“哦,我懂了。”
既然是地方特色,不是受谁保护或者朝廷默许。
那还怕个铲铲。
推翻了事!
“三日之内,董家经营的所有行当必定减收五成;不到十日,一定让他们关门大吉!”
秦小满立了一个小目标。
倒不是他自大,认为自己能够在这些天之内剜掉董家在剑南道生长多年的毒瘤。
完全是……消息传到京城董家再派人来剑南道,一来一去只给他这些时间应对。
而他。
只有让大家将这头陨落的巨鲸残食光,才能让长公主知道不光是董继祥被气死,剑南道也脱离了董家的掌控。
哪怕长公主感情用事要替董继祥出头,也要掂量一下他那时候对剑南道商场的影响。
秦小满正要赶回家去牵马,眼角余光扫到旁边暗巷里的汗血宝马,脚步一个急停,拐了过去。
“唐姑娘,你怎么还没走?”
不是着急将再生稻运回京城?
“天晴了,我请章长史将运粮一事安排在置民以后,现下正好有机会,陪你在各处走动走动。”
唐清柔掏出长公主的令牌,又指了指自己的脸。
“秦公子,你莫非忘了?我乃八官诸市署,朝廷命官,专管商场事务,若是董家拿皇商来打压与他作对的商绅,我不能不管。”
“……”
秦小满颇为头疼。
唐姑娘啊,我连信里都没敢提你一个字,我不想牵连你。
“秦公子你莫担心,说服你将十年再生稻卖给朝廷的功劳,不论是天子还是长公主都无法视而不见。”
唐清柔笑容温柔。
决心,却无比的刚硬。
“好,那我欠你一个人情,下回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再推辞唐姑娘的好意,秦小满觉得自己就是给脸不要脸。
有了长公主的令牌压服董家的小动作,想实现他的小目标便容易得多。
再加上有肖大侠和月季帮忙,时间应该还能再富余几日。
“走,先回家吃早饭,我签完订单咱们就出发!”
秦小满与唐姑娘对视一笑,阔步前行。
陶掌柜亲自打扫着门前的血污,望着阳光下神采飞扬、熠熠生辉的一对男女,不由得心潮澎湃。
“公子和唐小姐这一去,剑南道商界的大繁华已在眼前。”
当上几地首富的大掌柜确实吃喝不愁,金银无数。
可当初拜师从商时,他们十六人谁不是心怀大志?
想改变这天下商道被几大巨商把持、层层剥削,最终搜刮到百姓身上的现状。
可惜投入商行改变了一家酒楼、一间钱庄,乃至一位首富的经商之道,却也无法改变一城一域。
眼看活了半辈子,打算完成三年之约回报师门便退隐时。
却看到了年少时的理想,经由一个少年的些许举动,便有了将它完成的希望。
陶掌柜眼眶微热,从怀里掏出一枚刻有“陶氏家主”字样的印章。
“秦小满,你值得我陶氏一族为你效力。”
想做首富,却不一家独大只为敛财。
这种境界他佩服,更愿意千秋万代地辅助。
公子大步向前,他们稳固后方!
……
“吁~~”
京城,宫门前。
肖成梁在十丈开外下马,将周刺史的引荐信交给宫门护卫代为传达后,便走向马车。
周刺史派来的护卫兵队在正街时分道扬镳,将奏折送往政事堂。
不是加急奏折,需要经由政事堂传递至天子手里。
而他们则是来回复预定再生稻旨意的,于是带着圣旨来到了宫门处。
“月季姑娘,到了。”
肖成梁挑开车帘。
月季正给种在花盆里开始抽穗的稻秧浇水。
浇完后,借着他的手跳下来车,转动着小脑袋瓜,偷偷地打量着巍峨的皇宫。
将周刺史的引荐信与圣旨一并交给宫门守卫,只待天子传召觐见。
“从这里到金銮殿返往需要一刻钟,月季姑娘不如去马车上歇着?”
肖成梁按照秦小满的意思,特意挑了上朝的时辰来的。
人多才热闹。
只是他也不知道这个热闹是啥热闹,反正听秦小满的话就对了。
“我……我就是看看,我在车上呆了这么久,我……累了。”
月季非常忐忑,说话都结巴起来。
她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会踏进皇宫,还要面圣。
不能给公子丢脸!
肖成梁刚想鼓励月季几句,眼角余光扫到。
有个穿着宫服的公公拿着他半刻钟前递给宫门护卫的信件,站着在门楼另一端的阴影里。
“看来秦小满猜得不错,天子身边确实有人看他不顺眼。”
对方这是在故意拖延,不想让他们面见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