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世,中州,妄林深处的一片庄园里的密室之中,突然响起一声绵长而凄厉的惨叫。

很快便有人打开了密室,然后看到原本看上去样貌年轻的祖师,已经一头苍白的头发,面如老树皮。

这是法散道消的样子啊!

祖师在那里抱着头惨叫着,在他的身上,有两道影子要分裂溃散。

而他在惨叫的同时,也似在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阴神不散。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是谁伤了您?”一个中年人抱着这个老人,焦急的问道。

“啊啊啊……”

“啊啊啊……”

“东州,一位仗剑的炼气士杀的我啊……”

这位梦君子在弟子们各种灵丹妙药的救治之下,坚持了一个月,最终仍然是阴神飞散。

阴神散入这一片妄林之中,化作了无数的梦魇怪物。

“是谁,究竟是谁杀了师父?”一位气息强大的修士,目光如有黑烟在盘转。

“东州仗剑炼气士?是什么人?”

这是妄林之中妄梦派修士们心中的疑问。

……

袁松从阴世之中钻了出来,就像是从水里钻到陆地上,他的双眼紧闭,流着血,他只觉得脑海之中似有两根针刺在里面,那火辣辣的痛感,在撕裂着他的意识。

他知道,自己必须快点获得救治才能够活下去,要不然的话,恐怕这个伤就能够要了自己的命。

只是他身为异类,又岂有什么朋友,所以一切只能够是自己想办法。

于是他开始自救。

他四处寻找食物,他有秘食法,以吃治伤。

他吃的不是山中灵果或者是树叶,而是吃人心肝,一切便无所畏惧,百无禁忌。

他得到的秘食法之中,有吃人心肝以疗伤之法。

……

陈瑾只是在那画壁前面徘徊了一会儿,思索了一会儿,便开始在那画壁上面,以笔画了一道门,门上缠绕着符纹,当符纹画完之时,门庭生光。

又见他拿出一张纸人,纸人从他的手上抛出,化做一个纸人书生,一头钻入了那门中。

楼近辰看到,那纸人已经出现在了画壁之中。

纸人书生朝着那棺材走过去,才几步,便已经突然变了颜色,就像是走入了水中,纸人湿透了,而陈瑾对于纸人的掌控,也随着纸人的湿透而开始消失。

纸人快速的融化,瘫软在地。

陈瑾突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觉得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入侵自己的阴神,他仿佛看到自己像那纸人一样融化瘫软。

即使是他撑着这把护法伞,穿着法衣,也依然没有挡住这一股力量。

那力量通过纸人与他之间那一丝微弱的联系,在他想再多感受一下画壁中的情况时,便已经侵染了他的阴神。

他在这一刻,想要发声,却发现自己像是纸人一样,根本就无法发声,这一刻,他心慌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张纸人,那么的无力。

这一刹那之间,他竟是无法分辨是自己还是纸人,他仿佛是自己来到了画壁之中。

他紧紧的收束心念,收束阴神,默念着:“山河在心,镇魔定神。”

同时,他想要拔出剑来,他修行的剑法名叫斩慧剑法。

这剑法的特别之处,将人与其他生灵之间的联系看着是灵慧相知,便如风雨相遇,如种子落入土壤之中。

是一切妄由幻到真的开始。

所以,这剑便是能够斩除这个目的出发,斩去这种慧缘形成的妄根。

他的剑艰难的往外拔着,每拔出一分,都似用尽了一百分的力气。

他坚持着,不敢去喊人,他怕自己只稍稍松一下,便瞬间死去,若是这个结果,喊到了人也是无济于事的。

就在这时,他的耳中听到一抹淡淡剑吟声,随之他的阴神自那暗沉的思感之中,有一道光亮划开了这种缠绕着自己身心的湿晦与涩暗。

那光如月光皎皎,如有一抹月光,在九天之上的云层,破开了云照了一下山河大地。

只这一刹那,陈瑾心灵的力量瞬间复苏,像是吸到了一口气的人,像是不小心跃上岸后终于回到水中的鱼,这一刹那,他自己的剑终于拔了出来,瞬间挥斩而出。

剑光在他面前的虚空里一闪而过,便已经又收回伞柄之中。

剑意似透入冥冥的虚无。

然后陈瑾的阴神之中,那似在生长并占据他整个阴神之体的妄念,便成了没根的藤蔓,迅速的枯萎。

陈瑾不由的回头,看着楼近辰,尽管他现在是阴神之身,却仍然有一种要大喘几口气的感觉。

而他看到的是楼近辰微眯的眼睛,说道:“刚才感觉你身上似乎正有不好的事发生,只能够以剑意破开你阴神法光里的一层,不敢过于深入,怕伤着伱。”

“多谢三弟的援手,三弟见机敏锐,你那一剑正是破开了对方的法术束缚,让我能够拔出剑来。”陈瑾心有余悸的说道。

王桥义有些茫然,他根本就不知道刚刚陈瑾差一点死了,但是看到楼近辰突然拔剑从陈瑾的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的阴神挥过,却知道可能出了事。

现在听他们的对话,才算是明白了一些。

“呃,两位道长,在下可否说一句话。”王桥义紧张的说道。

“哦,王掌门有何高见?”楼近辰问道。

“在下觉得,此处画壁诡异无比,我们为何非要进去呢?在下,在下觉得,此处绝对可称得上是凶地。”王桥义在楼近辰的注视下,他不知为何有一种紧张感。

总想着那之前那个梦境之中,楼近辰一剑开梦境的强大与霸道。

“王掌门若是心有顾忌,不如回去,不必与我们在此冒险,说起来,若是真遇上了危险,恐怕我亦无法照料得了王掌门。”楼近辰说道。

王桥义一听,觉得有道理,自己应该回去,不应该参与这样的事中。

在这里,自己可能是沾着就死,粘着就伤,根本就是无力挣扎和反抗。

只是刚才他没想过要走,是因为怕自己知道这两个人的事,对方不会放自己离开。

“在下本事低微,却是无法帮两位任何的忙,恐怕还要成为累赘。”王桥义说完,便告辞离去。

无论是楼近辰还是陈瑾,都没有在意过他的去留,在王桥义走后,他们便看着这个画壁。

这个画壁无比的安静,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是呢,无论是楼近辰还是陈瑾,都不会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幕,那种可怕。

那一道陈瑾画上去的门还在那里,隐隐生光,然而此时却像是一道大凶之门,是一道恐怖之门。

“我先进去吧,倒要见见这位曾经的秋蝉学宫的山长,究竟有何可怕之处。”楼近辰说道。

陈瑾心中有些紧张,刚刚他的纸人进去,毫无征兆的死去,并且诡异的法术牵延到他的身上,让他也差一点死去。

说实话,他此时仍然心有余悸。

不由的说道:“若我所料不差的话,高泉宗应该也已经达到第六境了,他到了第六境之后,可能像你之前一样,修行出了问题,不得不在这里幽闭遁世。”

“也许他将自己封印着,也许,他现在已经成了大魔,我们真的要进去吗?”陈瑾此时都有了一丝退缩之意。

楼近辰沉吟着。

“而且,你现在修行上的问题,似乎已经解决了,即使是没有完全的解决,我想,你也捕捉到了解决的方法,我们或许不必再去冒这个险了。”

“高泉宗,留书于秋蝉学宫,或许,就是为了让人找到他,然后,释放他。”陈瑾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楼近辰说道。

他也有一种感觉,觉得就像是站在靠近冰窖一样,面前一片寒冷如火烧一样。

于是,陈瑾上前去,将那道门擦去,随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画壁中的石棺,然后两人出了山洞。

就在他们出山洞之后,那画壁之中的棺材突然动了,像是有人从里面顶了棺材盖,棺材盖往后移。

寂静的山洞之中,响起了石棺盖子后移的摩擦声。

“咔嚓,咔嚓……”

一只手从中探出来。

那手漆黑,是不知死了多少年的尸体之手,却又湿湿的。

那手缓缓的推开棺材盖,然后从里面爬出来。

当他从棺材里探出头之时,可以看到他有着一对腥红的眼睛,一头枯槁般的头发。

他的双眼看着画壁之外。

……

王桥义一路忐忑的往山外而去。

之前是被追杀进山的,后来追上了楼近辰与陈瑾,现在他算是处于这葬灵山的深处,一路的出去,走的胆战心惊。

这葬灵山中的幽冷,比别的地方更甚,比起别的地方来也更加在幽暗。

他走在这山中,有一种寒冷的感觉。

突然,黑暗之中有一团阴影朝他身上一扑,他措手不及,被扑了个正着。

他只觉得,一股幽冷侵入了自己的身上,正要挣扎,耳中听到了铃声,然后意识震**,随之那幽冷入侵,他如坠冰窖之中。

一个持幡的人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此人戴着斗笠,周身婴鬼簇拥。

在他的铃声之中,‘王桥义’转身朝着他离开的山洞方向走去。

只见他身体飘飘****,在山石之中飘飞着,走的歪歪扭扭,偶尔还用手当脚的爬着。

终于,他再一次的回到了这个山洞,他没有看到楼近辰与陈瑾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的疑惑,然后进入洞中,于是他看到了画壁中的棺材居然开了。

有一个湿尸般的人,站在画壁前,朝外面看来,当‘王桥义’看到对方那腥红的双眼之时,突然整个人都无法动弹了,然后他的阴神之身像融化了一样。

从‘王桥义’的阴神之中,钻出一只婴鬼朝着山洞外面跑去,快速的回到了山洞外面的那招魂魔君的身边。

招魂魔君转身便走,他没有任何的耽搁。

只是那一只回来的婴鬼却开始融化,并且像是会传染一样,其他的婴鬼一起开始融化,并如飞灰一样在阴风之中飞散。

招魂魔君惊着了。

他通过之前婴鬼‘王桥义’的阴神之身,看到了画壁中的人时,便已经惊着了。

此时,他手中**魂铃摇动,然后所有的婴鬼四散而逃,而他自己独自一个方向。

只是,他还没有跑出多远,便已经感觉到了身体的不舒服。

然后他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他不是阴神入阴世,而是肉身入的阴世,因为修行功法的特别,他的肉身早已经适应了这个阴世的阴气。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的血肉似乎在被剥夺,在飞散,他紧紧的收束法念,想办法救自己,却发现无能为力。

再接着他的意识中,似乎有东西生长出来。

一阵阴风吹来,招魂魔君的招魂幡和**魂铃跌落在了地上。

从招魂魔君的身体之中,飞出一只漆黑的乌鸦,那乌鸦邪意无比,双眼腥红。

一路的飞到了那个山洞之中。

而山洞里,那一个画壁之中的湿尸却是站在之前陈瑾画了门的地方,正用手在那里不断画着。

他在临摹陈瑾的门字法。

终于在数十次之后,从画壁显露出一道淡淡的门,而画壁中的湿尸则是通过那门朝着外面而来。

只是那门却并没有陈瑾画的那般通透,他从门中出来时,像是被强大的力量挤着,他努力的挤着,一寸寸的往外移。

像是一个被活埋的人,从地下往地上,不断的钻爬出来。

他从门中用力的朝外挤,眼珠子都似要挤爆了,终于,他的一只手探了出来。

然后是肩膀,再接着是头往外面拱,终于,他半个身子出来了,半个身子出来之后,很快另半个身子也出来了。

当他出来的那一刹那,他回头看着那画壁,笑道:“高泉宗,你欲将我封禁于此,没想到会有你学宫的后辈寻来吧?嘿嘿!我会好好的报答你。”

一只漆黑的鸟从洞外飞了进来,飞落在他的肩头。

他走出洞外去,很快就来到了那招魂魔君的身边,然后捡起他的**魂铃和招魂幡。

又看了看四周,然后朝着葬灵山的深处而去。

那个方向,正是楼近辰与陈瑾去的方向。

他感觉到了,在那葬灵山的深处,一股难言的玄妙灵机在滋生,这是天地灵机,如此之处,必有天地灵宝。

即使是没有灵宝,也必定有天地灵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