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维桢握着药瓶的手?激动得发抖, 只要把这一小瓶下下去,她就能报仇了。
药是?她从勾栏里找来的,那种地方总有稀奇古怪的东西,正好她知道从男人用?的助兴汤剂中, 能够提炼出这种名?叫乌钱子的毒物来, 只需稍稍几滴就可以?要人性命。
要是?她今日足够幸运的话, 或许能将杨家灭门。要是?不幸接触不到杨家人,她就把毒下在宾客的饭菜里。
第50节
贵妃想要给自己博一个仁爱的好名?声?,她就偏要这场宴会出事。最好那些鳏寡孤独死多一些, 让贵妃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惹一身骚。
“站住, 来者何人?”守门的侍卫拦着不让进门。
郑维桢掏出一块腰牌:“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这是?谁的腰牌。”
令牌上印着硕大的神武卫副将的标识。侍卫一看就知道来人是?朱将军的家眷。虽然不曾听说朱将军娶亲,可这妇人通身的气派, 不像是?说谎。
兼之朱将军和杨大将军一向交好,让自己的家眷来贵妃面前露个脸,也是?人之常情。
如此想着,侍卫最终还是?让开?了道。
郑维桢摆袖迈进门, 宽大的裙摆将她已经隆起的肚子遮了个严实。
她原想向内宅走去,可试了几次都被巡逻的仆人发现, 果然府内戒严, 一个外人是?接触不到贵妃的。
郑维桢并不气馁, 转身向外宴的地方走去,这儿人来人往,守卫并不严, 还真被郑维桢摸到了存放酒水的地方。
她趁着小厮走开?看热闹时,悄悄进了库房, 掀开?酒坛盖子,正要往酒水里下毒。
此时耳边传来一阵破空声?,下一刻一颗石子击中了她的手?腕。
“谁?”郑维桢吃了一惊,马上将药瓶收回袖子中。
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外,男人的声?音响起:“四娘子三思啊。”
郑维桢更惊讶了,此人竟然知道她的身份,她追问:“你究竟是?谁?”
男人还不肯露面,只是?说:“我与四娘子幼时曾有渊源,可惜郑家颠覆时,我并不在长安,没能帮上四娘子,实在是?心里不安。今日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犯错,请四娘子不要怪罪我的无礼。”
郑维桢红着眼:“既然是?故人,就该助我复仇,为何你要阻止我?”
男人叹了口气,劝道:“四娘子,外面这些人和你郑家的仇有什么关系,你要拿他们的命来帮你报仇?
何况就算让你成了事又?能怎样?依贵妃的权势,抬抬手?就能把自己摘干净,介时你倒是?需要提醒吊胆,怕查到自己身上,她却?毫发无伤,这难道能算报仇吗?”
郑维桢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办?”
男人继续劝:“现在还能全身而退,四娘子收手?吧。真想要报仇,将来再?寻机会就是?了。”
郑维桢有些松动,这时窗外的男人已经看见小厮从游廊那头回来了。
他顾不上藏匿身份,推门进去抓住了郑维桢的手?:“快跟我走。”
郑维桢看清楚了他的脸:“你是?……”
来不及多说了,刘执拉着郑维桢往园子里走,此时他才?感觉出郑维桢身型有些异样。
“你有身孕了?”刘执吃惊。
郑维桢别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刘执眼眸一垂,抓着郑维桢的手?紧了紧,脚上的步伐稍微放慢,怕走快了伤到郑维桢的身子。
两人逃进园子,见周围没了巡逻的人,刘执放开?郑维桢的手?。
郑维桢整理好裙摆,避开?半个身子说道:“你什么时候来长安的?刘世叔竟也愿意送你来做人质?”
刘执苦笑:“不让我来,陛下怎么放心阿爹做这个范阳节度使。再?说我来,也是?想为家里找找出路,总不能真的等哪天,陛下开?始清算各方节度使了,一家子死到临头,才?来抱佛脚吧。”
也是?,摊上这么一个强势的陛下,各路封疆大吏都得夹紧了尾巴做人。
郑维桢点点头,不欲再?说:“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四娘现在的身份与世兄有云泥之别,今日世兄就当?没见过我吧,来日碰见了,也只做不识就好。”
刘执藏在身后的手?还怀念着女子细滑的皮肤,他点点头,默认了郑维桢的说法。
郑维桢想先离开?,她刚要动身,就听见青墙那头传来声?音。
起初是?一个太?监的声?音:“殿下怎的私自甩开?内侍,跑到这等偏僻的地方来。”
郑维桢脚步一顿,能称得上是?‘殿下’的,只有跟着贵妃前来的两位皇子。
墙那边响起一道稚嫩的奶音:“张总管不是?跟着我吗。”
这位张总管似乎把小殿下一把抱起,惹得小殿下有些不大高兴。
“有奴才?跟着也不行,万一出了事,砍了奴才?的脑袋,也息不了陛下的怒火,殿下还是?随奴才?回去吧。”
小殿下道:“回去没意思,李师傅不许我和大哥同座,说什么身份有别,我与大哥一母所?出,真不懂哪儿来这么多规矩。”
原来小殿下是?因为这个事不高兴。
这位张总管定然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好言劝了小殿下许久,这才?把小殿下哄好给带了回去。
墙那边很快没了动静,而墙这边,郑维桢摸着那道青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另一边,朱全昭发现自己的腰牌丢了。这东西他平时都随身携带着的,除了最亲近的人,旁人根本没机会接触到。
朱全昭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自己的枕边人,他心道不好,立马叫人看住了杨府,绝对不能让来历不明的人进去。
而他自己则火速回通济坊去,他到时,自己养的那只金丝雀没在宅子里,朱全昭猜她是?找机会动手?去了。
朱全昭气郑维桢不肯跟他好好过日子,还要陷他于不义之地,怒目一瞋,拔刀劈开?了房中案几。
这女人最好别被他逮着,否则……
“这么大火气干什么?”郑维桢扇着团扇,出现在门口。
朱全昭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说,你方才?去干什么了?”
郑维桢翻了个白眼,很嫌弃地用?团扇拨开?钢刀,道:“还能干什么,外面人声?鼎沸,我当?然也出门看热闹去了。放心,我小心着呢,没伤着你的好大儿。”
朱全昭疑惑地打?量着她,把刀尖支在地上,问说:“只是?出门看热闹,你拿我腰牌做什么?”
郑维桢喊冤:“谁拿你腰牌了,是?你自己马虎,将物件遗落在我这儿,这也要来冤我吗?”
说着她踩着莲步走进内屋,挑开?妆匣,假装从里面拿出腰牌,实在挡住朱全昭的视线,把腰牌从袖中取出。
“哝。”郑维桢拿着腰牌在朱全昭面前晃**:“是?不是?这个?成天就会疑心我,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腰牌做坏事去了?哼,要是?这么信不过我,趁早和我断了,等我把腹中孩儿生下,你就把他抱走,我与你一别两宽。”
朱全昭摸着自己的腰牌,心里的猜测又?动摇起来,暂时相信了郑维桢的清白。
此时杨府里,贵妃打?发了众人,正抱着冯遥刚生下的女儿亲香。
小女娃一声?的奶味,躲在襁褓里扭来扭去的。
杨小满很有经验的说:“她是?不是?饿了?找奶喝呢。”
冯遥还没反应,站在一旁的幼薇先道:“孩子一个时辰前喝的奶,算算时辰确实差不多了。娘娘把孩子给我把,我抱着去找乳娘。”
幼薇视这小女娃如己出,冯遥有时都比不过她心细。
她抱着孩子去了抱厦,冯遥看着幼薇的背影,对杨小满说:“娘娘别介意,幼薇满心满眼都在盈初身上呢,礼数欠缺的地方,您别跟她计较。
她也是?个可怜人,要不是?被耽搁了青春,恐怕她此刻也当?了娘亲了。”
杨小满给冯遥披了一件薄衫:“我如何能不知道,放心,她是?你的朋友,我自然也当?她朋友一样的相处,不必太?过拘礼。
对了,我今儿来,也不光是?为了来看看你和孩子,有一件事在我心里已经有了雏形,想说出来向你讨教讨教,你帮我看看这事办不办得成。”
杨小满把悲田院的事拿出来和冯遥商量。此前她交代了把杨家收来的钱财拿去悲田院使,因为关心钱款下落,她自然就让人好好盯着悲田院。关注的多了,于是?看出一些不妥来。
悲田院又?称卑田院,是?靠着朝廷拨下来一些薄田,养着一些弃儿、乞儿和伤病之人的地方。
别看里面油水少,可因为朝廷不太?关注这个地方,导致那些丧良心的人,连这些救命钱都下得去手?去捞。
杨小满听不得这样的事情,就想着把悲田院整顿一番。
她对冯遥说:“我身在宫中,也不知道外面的时事,要是?底下人偷奸耍滑,我也发现不了,就想请你出山替我理事,你看行不行?”
冯遥靠着软枕:“娘娘做的是?好事,我自然愿意一起帮忙,可孩子太?小,我怕自己顾不过来,不如让幼薇也来啊,她以?前在道观修行时,就帮着观中照顾过乞儿,让她来帮忙是?最适合不过了。”
杨小满乐了:“好好好,人越多越好。”
冯遥又?说:“不过娘娘,悲田院再?不济,也是?朝廷衙门,我们一介女流想插手?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总不好将来事事请娘娘去陛下那儿请旨。
依我的意思,还不如另辟蹊径的好,悲田院归悲田院的事,咱们自己做自己的,千万别和官府扯上钩,就只说是?我们妇人的善心罢了。”
幼薇这时正好回来,听见后半句话,就问:“什么善心?”
冯遥和杨小满对视一笑,笑着对她说:“当?然是?求求你这位女仙人发善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