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锡黑着脸赶去昭庆殿, 适才宫人来禀,说东宫太后?忧思过度晕了过去。李裕锡身为嗣皇帝,即使知道太后?的病十成十是装出来的,他也得赶去看望。
他烦躁的眯着眼, 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他在?前朝忙得脚不沾地, 这徐家?倒好还有闲心算计他的后?宫。呵,可见?是一家?老小闲得在?家?抠脚,看他不给他们找点事做。
御驾稳稳的落在?昭庆殿大门口, 出来迎接的是一个穿着鹅黄色纱裙的妙龄少女。
晨光下那?人逆光而来,余寿匆匆一瞥只来得及看到对?方灵动的身躯。
李裕锡倒是看清了女子的相貌, 只见?她白皙透亮的小脸上五官精致, 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天生带着三分笑意,星眸灿烂、黛眉粉唇, 只要立在?那?儿?就是一篇述说春意的好诗。阵阵香风随着她的步近而袭来,少女曼妙着行礼:“小女徐氏横波,见?过陛下。”
李裕锡小退一步,揉了揉被?香味刺激到的鼻子:“起来吧, 太后?现在?如何了?”
徐横波扶着宫女的手起来,桃花眼时不时偷偷向李裕锡看来:“回陛下, 御医给姑母施了针, 人现在?好多了。”
“嗯。”李裕锡大步往里走, 边走边说:“太后?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你既是来侍疾的,这些冲鼻的香料就不要用?了。”
说罢李裕锡又快走两步, 和徐横波拉开距离,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徐横波微愣, 等再想追上去的时候,陛下已经?踏进殿内了。
东宫太后?做戏做全套,此刻自然躺在?床榻上养神,李裕锡其实?对?徐太后?作妖的事没多大感觉,他早就知道这位嫡母不可能乖乖做个隐形人。他的生母尚且都想在?前朝挠一爪子,像徐太后?这样浸浴权利多年的女人怎么可能清心寡欲做起观音来。
他一早等着徐太后?出招了,甚至已经?想好怎么给徐家?一点甜头作为让步,相信徐太后?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保家?族荣华富贵罢了。
但徐太后?千不该万不该拿孝道来压他,更?不该在?女色上下文章。
李裕锡吸气,焦急的走到徐太后?身边:“母后?您现在?感觉如何?”
徐太后?虚弱的抬手:“本宫好多了,底下人大惊小怪的,怎么把陛下都惊动了。前几日本宫就觉得胸闷,徐家?巴巴的把这孩子送进来陪我,我还嫌他们多事呢,谁知幸好横波来了,是她第一个发现本宫不对?劲,机警的把御医请来,否则今儿?本宫说不定就下去见?先圣了。”
徐横波恰时出现在?李裕锡身后?,柔声道:“这都是横波应该做的,只要娘娘您好起来,横波愿意吃斋茹素为娘娘祈福。”
“好孩子。”徐太后?向徐横波伸出另一只手,徐横波会意上前,半跪在?徐太后?床榻前。
此时徐太后?左手拉着李裕锡,右手牵着徐横波,她望向李裕锡:“陛下,本宫一生育有两子一女,长子长女具早亡,次子康王又远在?天边,如今我病体沉疴,床前却无子辈侍奉,不知陛下可否开恩,让横波这孩子能留在?宫中?,陪我老婆子养病?”
第28节
李裕锡使劲把手抽出来,他笑:“既然太后?喜欢,那?就要麻烦徐娘子了。不过外姓女子常住宫中?于?名?声有碍,不如朕封你为昭庆殿司膳,每日负责太后?膳食,无事就不要出昭庆殿了。”
徐太后?皱眉,把徐横波的手往李裕锡的方向送了送:“陛下,做女官总有出宫嫁人的一日,到时本宫和横波又要分离,陛下如何忍心。”
李裕锡不解道:“太后?这是何意,徐娘子不过是为您侍疾才暂住宫中?,等您身体康健后?她自然要归家?去的。您怎能因舍不得她而耽搁人家?花期呢?再说凡女子长居后?宫,便只能是作为后?宫嫔妃,眼下先圣刚去,朕身为人子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思**/欲,朕相信太后?您也一定不是这个意思,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徐太后?不敢置信的又把徐横波往李裕锡身边带了带,道:“三十六日服丧期已过,能多个人照顾陛下,相信先圣也不会介意,何况名?分的事可等一年国丧过后?再定,陛下真的无意?”
李裕锡摇头:“朕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徐太后?不明白,幺娘的容貌是让她一个女人看了都要心动的,怎么陛下见?了却无动于?衷呢?难不成杨氏真的是妖邪所化,陛下喝了她的迷魂汤,才会对?幺娘如此冷漠?
李裕锡可不管徐太后?怎么想,反正他来做过孝子了,这徐横波嘛,太后?愿意养在?身边就养着吧,但徐氏若是不长眼出了昭庆殿,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他抽身告退,徐太后?推了推徐横波:“还不快去送陛下。”
她黄色的裙摆一路亲吻在?地砖上,奈何李裕锡走的太快,她只能小跑着追:“陛下…”
余寿啧啧嘴,美人香汗,可惜陛下铁了心不理人家?,把徐娘子甩在?了身后?。
“快走快走!”李裕锡坐上御驾,吩咐说:“去安仁殿,动作快点。”
抬轿的太监走得疾,余寿扶着帽子才勉强跟上,半路上有个小太监跑来小声对?余寿说:“大总管,安仁殿娘娘把松香姑娘送去宫闱司了。”
“啊!”余寿大吃一惊,连忙又跑去御驾边把这消息禀告给了李裕锡。
“陛下,娘娘该不会是生气了吧?”余寿小声说。
生气?生松香的气还是生朕的气?气自己来见?那?个徐横波?李裕锡一笑,原来小满是吃醋了,他心里更?着急了,想下一秒就去安仁殿看看贵妃吃醋的样子:“再快一些!”
安仁殿里,宫女太监跪倒了一片,只有雨香因为腿脚不便,被?杨小满硬拉起坐在?一旁。
年轻的贵妃学着从前王妃训斥人的样子,小手一搁稳坐在?胡椅上:“同住一屋的互相检举,有谁帮着松香一起打?听的,最?好现在?就自己站出来,本宫还能饶你三分,要是被?人检举出来了,罪加一等。”
她一声令下,没过多久就站出来三个战战兢兢的小宫女,杨小满目光移向松字辈四个二等宫女身上,在?她的注视下松果也站了出来。
“回娘娘的话,奴婢虽然没帮忙,但松香姐姐办的事,奴婢是知情?的。”
杨小满让这四人站一边去,又审问余下的人还做过什么错事,趁她还能宽恕则个,赶紧自己交代了,否则让宫闱司把人都带去审一回,就不信还有什么秘密能藏得住。
等李裕锡到时,杨小满已经?审出了大大小小七八状事儿?。
李裕锡一进来就笑:“哟,贵妃这是三堂会审呢?”
杨小满惊喜的扑上来:“陛下您怎么来了?太后?娘娘怎么样了?”
李裕锡觉得抱着贵妃有些吃力。这绝不是因为他的贵妃重了,一定是他连日来辗转卷案,都没时间弯弓骑马,才导致力有不逮。
他是不是该好好练一练了,否则连他的贵妃都要抱不起来了。这么想着他尝试着把杨小满一肩扛起:“太后?有贴心人照料,好着呢。”
杨小满惊呼:“陛下快把我放下!”她被?李裕锡抱进了屋,门外的宫人们面面相觑,常嬷嬷板着脸挥手,审出错来的人暂且扣压,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别在?陛下和娘娘面前碍眼。
“你放我下来!”杨小满生气,脚一落地就扭头不去看李裕锡:“那?陛下见?着那?位贴心人了?”
李裕锡半躺在?贵妃榻上:“见?着了。”
杨小满手上的丝帕被?绞成了绳,她问:“那?她真有那?么美?”
同样的话她问过张仪,又来问李裕锡,纵使知道徐娘子定是极为出色的,但杨小满还是想问一问李裕锡口中?的答案,原来她心里还是在?意这个人的。
李裕锡觉得好笑,给自己剥了一颗鲜莲子,莲白味道鲜美,但莲心味道苦涩,他自己尝了一颗又坏心的剥了一颗塞到杨小满嘴里:“贵妃说徐娘子吗?朕瞧着就那?样,比常嬷嬷略美些,但比之贵妃多有不及也。”
杨小满气呼呼的锤他:“陛下骗人,徐氏甚美,我算什么东西能跟她媲比。”
“什么什么东西?你是朕的贵妃,应该说她算什么东西能跟你媲比。”李裕锡抓住她的手,也不说笑了,正经?又可观的说:“徐氏嘛,确实?有当年冯贵妃的风范,可惜美则美矣却不及朕的小满清爽干净。放心吧,朕还不至于?见?着个有颜色的女子就要往后?宫拉,必要和朕心心相印之人,朕才愿意和她共度余生。”
杨小满忍不住一笑,道:“陛下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李裕锡亲亲她的手:“朕说的都是真话,当年你被?押在?宫里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宁可不要天下也要你,到现在?为止,我的心意没变过。”
杨小满动容的看着他:“我也一定不辜负陛下。”
李裕锡单手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缠绵间他对?杨小满说:“小满,试着强大起来,朕会一直做你的后?盾。”
杨小满也亲了亲他对?眼睛,细碎的睫毛扎得她痒痒的:“好。”
殿内一片温馨,殿外张仪一甩拂尘挺直了腰。他今儿?是跟松香前后?脚出的安仁殿,那?小妮子干什么去了,张仪猜都猜得到。他也心急,但他不像松香是没头的苍蝇乱撞,而是提了寻摸来的一饼好茶去拜访了干爹张如会。
这位伺候过先圣的前大总管如今在?崇文馆供职,可别觉得他如今落魄了,单见?他不显山不露水就能把干儿?子送到贵妃身边,就可知此人藏于?水下的能力。
张仪到了张如会面前,依旧恭敬的持子侄礼,鞍前马后?为张如会点茶。
张如会喝了一口茶,常叹一口气,道:“说吧,又遇上什么事了?”
张仪给他捶背,边捶边说:“干爹,贵妃已经?势极,俗话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回她还能过这个坎吗?”
张如会不屑道:“怎么,后?悔求我把你塞到安仁殿了?”
张仪连忙道:“儿?子不敢,只是向来圣心难测,您就这么看好贵妃?”
张如会是当年瑾王请赐刖刑的见?证者,至今他还能想起瑾王当时跟他说只愿求侧妃时的神情?。张如会相信当年的瑾王、现在?的陛下对?贵妃是有真心的,所以他对?张仪说:“乖儿?,爹爹不会害你的,你只要服侍好了贵妃,大好前程不用?愁。”
干爹算的真准啊,张仪听着屋里的动静,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还得再去孝敬孝敬干爹,他能得干爹五分真传,就足够受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