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 内含配图

他从混沌中醒来时,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他低下头,自己身上穿着质地精良的素缎中衣,摸上去是冰凉而顺滑的质感,身下的乌木雕花大床纹饰精美,其上祥云瑞兽,栩栩如生。 再看房内装饰,无论是墙上悬挂的雪霁寒梅图,抑或摆放的描金荟山瓶,富贵中透出清雅,其余物件,也都放置的恰到好处,既凸显出了本身的特点,搭配起来又毫不突兀。

显而易见,此间主人不仅出身高门,品味也是不凡,当是世家公卿之后,才能有如此底蕴。

可是看着周围一切,他却只有茫然:我...是谁?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像是一团迷雾被层层拨开,一个名字隐隐浮现在他心底。对了,我是叫做昭烈云。

一想起自己的名字,他的思维瞬间清晰了许多,只是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却仍然没有头绪。 他刚起身,想要四处看看,也好想起更多东西,就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从外头进来了一个端着水盆的丫鬟。

那丫鬟穿着齐胸襦裙,容貌秀美,看见昭烈云不由惊呼一声,急忙放下水盆,过来扶住他:“大公子怎么起来了,您头上的伤还没好,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听她这么一说,昭烈云这才感觉到隐隐的疼痛,伸手一摸,头上果然还缠着一圈绷带,他下意识的问:“我这伤是怎么来的?”

那丫鬟惊讶道:“您不记得了?前些日子您和威远侯家的四少一起去城北打猎,结果不慎坠马,这才受了伤,宫里的太医嘱咐了要好生静养呢。”

“原来...是这样。”昭烈云喃喃道,随即像是下定决心,对那丫鬟道:“其实我这一伤,有许多事都记不清了,眼下竟如在梦中一般。”

那丫鬟见他神情严肃,不像是玩笑模样,小心翼翼问道:“那、那您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昭烈云沉默半晌,“我只记得我名昭烈云,除此以外,再无印象了。”

那丫鬟怔怔的望着他,良久连声音都抖了起来,“您且等等,”她转头冲门外喊道:“晴雪,快去请夫人前来!”

不一会儿,一名气质高雅的中年美妇就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来到昭烈云面前,还未说话就先红了眼圈,抚摸着他头上的伤口就哽咽了起来:“云儿,你可别吓为娘,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昭烈云摇了摇头,随即迟疑着问道:“这位夫人,你说你是我娘?”

那美妇一听,整个身子都晃了几晃,周围的丫鬟忙扶住她,之前端着水盆的那个显然在丫鬟们中极有脸面,凑上去担忧道:“夫人,您没事吧?”

“不用管我,”那美妇无力的摆了摆手,“烟蓝,你赶紧把王太医请来给云儿看一看,再将此事禀告给侯爷。”

烟蓝应声退下,美妇握住昭烈云的手,已是泪盈于睫:“我苦命的云儿,不过是出去打猎,怎么就搞成了这副样子”

丫鬟们忙劝她要保重身体,不要太过忧伤,昭烈云眼看着这美妇哭的梨花带雨,却总感到一种淡淡的违和,这违和正像一堵无形的墙壁,将他与这些人隔在了两面。

没多久,这些人口中的侯爷与王太医就一前一后进了房间,被称为侯爷的那人年近不惑,但保养的极好,不仅看不到几条皱纹,身形也是高大挺拔,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昭烈云有着和他如出一辙的英俊轮廓,那美妇捏了捏昭烈云的掌心,低声道:“云儿,快叫爹啊。”

他感到别扭极了,那个字在舌尖徘徊了半晌也没有吐出,最终还是用了另一个疏远些的称呼:“父亲。”

侯爷神情复杂,目光紧紧盯着昭烈云,半晌转头询问正给他诊脉的老者:“王太医,犬子如今这般到底是何情况?”

王太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语气不紧不慢:“侯爷和夫人不必担忧,大公子只是因为坠马,头颅内产生淤血,这才忘记了许多事情。只要好好调养,等到淤血散去,这症状自然也就消失了。”

美妇紧张的问道:“那我儿何时能够痊愈?”

“这——”王太医顿了顿,随即摇头道:“老夫也说不出准确的期限,但夫人可以多与大公子说些熟悉的事情,也许就可以早日唤起大公子的记忆了。”

那夫人呜呜哭了起来,“怎么偏生是我的云儿遇上了这种事情,好好的一个人,现在成了这种状况,今后可如何是好”

“好了,”侯爷低声斥道,“你身为镇北侯夫人,一府主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烟蓝,你替本侯送送王太医。”

王太医拱手道:“侯爷多礼了,老夫再给大公子开些调养的方子,便请烟蓝姑娘一并取来,按时给大公子服用。”

等送走了王太医,镇北侯在屋内踱来踱去,看见夫人又在抹泪,昭烈云却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怒气顿生,指着美妇骂道:“你看你养的好儿子,不过是出去打了趟猎,就能把脑子摔坏,说出去旁人还不知要如何嘲笑,只当我镇北侯府后继无人,养出了个一无是处的纨绔!”

侯夫人眼泪都逼了回去,气道:“哪有人像侯爷这般糟践自己的儿子,云儿何德何能就能被称作纨绔,他也不是摔坏了脑子,只不过是暂时失去了记忆,等多说些熟悉的事情,自然就能想起了!”

镇北侯冷笑道:“就是你一直惯着他,才会有今日之事。慈母多败儿,这个道理你难道不知?”

“他是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就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侯爷,他也是你的儿子,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心疼?”

被她的目光一看,镇北侯的语气也不禁软了下来,“夫人,我这也是为烈云好,他再这样整天无所事事下去,今后又如何能支撑起侯府?你难道想让他日后落魄不堪,只能看别人的眼色过活?”

镇北侯素来内敛,如此直白的说出心中所想,实属首次,侯夫人也被镇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母亲慈爱,父亲又如此用心良苦,按理说来,身为人子当极其感动才是,可昭烈云看着眼前情景,不知为何,心中的隔阂感却愈发明显了。

他整个人像是分裂成了两部分,身体安静的顺从镇北侯的安排,而灵魂却漂浮在半空,冷冷的俯视着下方的一切。

从镇北侯那里,昭烈云得知,如今是大雍恒帝在位,年号弘仁。恒帝是先皇第二子,生母乃先孝昭文皇后,是名正言顺的嫡子继位。

而镇北侯府,正是显赫的百年世家,先祖以军功封侯,世袭罔替,几代经营下来,威望极高,三十万定北军中,竟有二十余万归在镇北侯麾下。

本代镇北侯昭楚楼同时还领着毅勇将军之位,少年时起就在军中磨炼,后娶河东大族花氏女明凰为妻,得子昭烈云,由此卸职返京,即便如此,昭家仍有数人留在边关,对定北军的掌控不容小觑。

在昭烈云降生之初,众人均以为虎父无犬子,昭楚楼的儿必然也会像他父亲那般,少年即有勇名,之后执掌定北军,立下赫赫战功,将侯府的荣耀延续下去。

谁知随着昭烈云长大,这将门之后竟与他的父祖完全不同,对政途军功之类毫无兴趣,每日只与京中的一些世家子弟打猎饮酒,好不惬意。大雍的不少世家家主都在感叹,镇北侯府的败落,恐怕就在眼前了。

昭烈云安静的听着自己的过去,从出生,成长,再到坠马受伤,一切都有根有据,听上去毫无破绽,显得如此真实可信,但不知为何,他心中违和更甚,总觉得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可是他找不到不对劲的根源,听了他们的叙说之后,再回想时,顿时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同时刺入大脑,在里面翻腾搅动,痛到极致,他甚至将指甲深深抠进床板,十个指头鲜血直流,吓得镇北侯夫人泪水涟涟,只叫他不要再想。

折腾了一天,等到终于能躺在**休息时,昭烈云只感到身心俱疲。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现在回想起来,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就像在茫茫大海里随波漂流的小船,没有方向,也不知道最终会到达何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模糊起来,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他看见了一道修长的背影,乌木般的黑发被束在檀木珠冠之中,神姿清越,风仪湛然。

昭烈云想要追上那个人,可对方渐行渐远,眼看就要消失在薄雾之中,他心中一急,大步奔出,终于抓住了那人的衣袖,张口唤道:“清霄”

与此同时,朔星殿内,一人猛然惊醒,起身而坐,外间进来一名身材瘦高的太监,恭声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掌灯。”那人平静说道。

烛火明灭,映出的一张容颜完美无瑕,长眉斜飞入鬓,水墨凤目,工笔精描也难以绘出神韵万一;鼻梁挺如远山,蕴含川泽之秀,唇色极淡,然线条异常优美,让人无端想起微醺日光中素色的梨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袖子亲和豆子亲扔的地雷,爱你们么么哒╭(╯3╰)╮

渣作者看到亲们的评论,很多都表示喜欢魔君这个角色,所以考虑了一下,打算在后面适当增加魔君的戏份,亲们怎么看?

皮埃斯,本文周五要入V了,明天下榜后会在文案挂出公告,这里提前告诉亲们,渣作者计算了一下,正文部分预计在二十四万字左右,剩下的部分看V的话大概一共要花⑤软妹币上下,很软很好戳,所以亲们不要抛弃渣作者啊嘤嘤嘤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