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啊!那三个瘟神这回算是和咱们耗上喽!”方才逃到新的鹊台,柳如松不及将身上的箭羽拔去,便早已瘫坐在了地上。
“去他奶奶的!”洪云定接过身旁士卒递过来的一支铁铳,朝着下面的敌人便是一铳,嘴里兀自骂骂咧咧道:“那个天杀的狼司徒,真他妈不是东西!为了他自家的胜败荣辱,这是要把咱往火坑里推啊!”
嗖嗖嗖,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三支利箭不合时宜的迎面射来!
洪云定连忙低头闪避,虽然保住了脑袋,但头上的铁盔却也被一支狼牙箭射下了鹊台。
与此同时,洪柳二人先前坚守的那间屋子冒出了火焰。伴随着屋内守军的惨叫,顷刻间化为了一片白地。
“奸贼!看你们往哪儿跑!”宋刚圆瞪着仅有的一只眼睛,又从身后的士卒手里拿来了一块硕大的木板;刚想如法炮制的压向洪柳二人驻守的这间屋子,忽见屋子的射口之内伸出了三根九尺长的铜棍将他的木板牢牢抵住!
“看我的!”一旁的宇文亥挥动手中的陌刀就是一击下劈。怎奈何这铜棍坚实无比,即便是锋利的陌刀也不能将其一劈为二。
“砍不断,就给我拔出来!”身后的周常洛一看敌人已有了应对之策,连忙派出五六名手下,想要将射口处伸出的铜棍拔出。
不料这些士卒刚接近墙壁,从其它射口喷出的铁砂便立时将他们打翻在地!
“长牌手何在?”一声霹雳般的嘶吼响过,十几名刀牌手近身上前,用那硬木所制的长牌去堵那些已然暴露的射口。不过这间屋子里头的士卒都是狼司徒手里的精干之士,不等敌人将射口堵上,便又从几个隐蔽的射口处扎出了一杆杆锋利的勾枪!
随着十几声尖利的惨叫,那些刀牌手们几乎无一幸免,尽数被勾枪割破了脚筋,扎破了脚背。只能在同伴的搀扶下,一个个不甘的退了回去……。
“这下好了!敌人一时间堵不住屋内的守军,便也无法攻上鹊台。”洪云定偷眼望了望下面的战局,不禁松了口气。
“唉,不对啊,你看敌人后面是不是又推来了什么东西?”一同观战的柳如松可没洪云定这么心宽;他见远处一群敌人正推着一辆战车和一架巢车向己方缓缓推近。一种莫名的恐惧让其全身的汗毛忽的直立了起来:“不妙!不妙!我看他们这是又要使坏!”
“怎么了?”洪云定顺着柳如松的手指望去,只见一架巢车之上站着一名手持弓弩的青年。而那辆需要三十多人才能推动的武刚战车之上装载了一个硕大的铜柜。虽不知此物的底细,却也知道,此物难免不是件厉害的杀器。他见对面过来的巢车离自己这里还远,心思却只放在了那辆战车之上:“我看武刚车上的东西最为厉害,不过好在推动甚是缓慢。这样吧,咱们用鹊台上的火炮给它一下,先探个虚实也好。”
此刻两人都知形势危急,立马便吩咐炮手朝着那个巨型怪物来上一炮。
怎奈这炮手还没瞄准战车,便被对面巢车上的弩手用一支爆射而来的利箭射穿了脑袋!
二炮手连忙接替,但没等他放出一炮,却又见对面巢车上射来一箭!
洪云定忙用铜盾去挡,不想这弩箭的劲力十分霸道,打穿铜盾之后,余力未歇,仍将这二炮手的脸面给戳出个血洞。
“这是神劲弓!”柳如松眼见敌人的强弩如此犀利,这才回过神来。
“糟糕,糟糕,这下敌人有了如此利器,又是居高临下。咱们可要倒大霉喽!”洪云定心中暗叫不好,却也无计可施。眼看着对面的弩手离自己还有六十步之遥,心知就凭手上的寻常弓弩,压根就不是对方的敌手。
“管不了许多了,拿炮轰他娘的!”看着鹊台上的两名炮手一死一伤。柳如松招呼着余下的两名士卒一起抬起炮管,朝着对面巢车的方向便是一炮。
只可惜他的炮术着实荒腔走板。一炮打出,竟连对方的影儿也没沾到!
洪云定本欲让士卒再行装填弹丸,不过敌人射出来的利箭已经让他们无法从容。或许是两名装填火药的小兵太过慌乱,重复装填了两份火药;这一发炮弹尚未打出,炮膛便被炸了开来!
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点炮的两名士卒尽皆炸死!
洪柳二人虽然幸免于难,身上却又多出好几道寸许的血口。等他们从惊慌失措之中回过神来,再看那辆武刚战车,却已来到自己的近前!
几个弹指之后,武钢车上便爆射出一股炙热的火焰,从墙面的射口倾泻而入!
但听得鹊台下的屋内惨叫连连,不一会儿,便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洪柳二人何曾见过如此厉害的杀人利器?
一见脚下的屋子已然被人攻破,只能没命似的搭起木板,又往身后另一件屋子上的鹊台狂奔而去……
***
在西路战场五十步外的一个巢车之上,狼司徒和施敬德也在同时“欣赏”着眼前的这场厮杀。
“却不知敌人的那件火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施敬德看着洪云定他们的狼狈之状,心中不由泛起了一阵悲悯。
“此物名曰‘猛火油柜’,原是军中的水战利器。”狼司徒看着洪柳二人那狼奔豕突的倒霉模样,脸上笑意不减:“这玩意儿是用熟铜为柜,内置猛火油若干,下有四脚,上有四个铜管,管上横置唧筒与油柜相通,每次注油三斤。唧筒前部装有‘火楼’,内盛引火药。发射时,以烧红的烙锥点燃‘火楼’里的引火药,然后用力抽拉唧筒,使得铜柜里头的火油喷射而出;火油喷出时,在‘火楼’处遇热点燃,成为烈焰,用以烧伤敌人和敌人的战具当真是再好不过。只是此物制作麻烦,做工昂贵,又极易自燃。是故,即便是咱大明水师,也没配备多少。”
“敌人若是如此攻城,我等岂不遭殃?”施敬德皱眉道。
“放心,这玩意儿一看便是从官军手里缴获过来的东西。你看看,上面满是铜锈,估计已然好久没能妥善保养。现下临时用上几回还能凑合;若是反复喷射,多半便要自食其果……”狼司徒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中的战旗挥动了一下,又指向了那辆装有猛火油柜的战车。随即,在他所在的巢车两旁,五六个早已准备好的砲架立时在十几名拽砲手的牵引下,朝着武刚车的方向打出了一排满是火油的油罐。
果然,没等狼司徒把话讲完;一个残破的油罐幸运的躲过了长牌手的阻挡,径直打在了猛火油柜之上!散落的火星猛然通过铜柜上的一个缝隙,点燃了柜里的火油!
一时间爆炸声和惨呼声充斥了整个街道!
高高升起的火光闪着夺命的烈焰,几乎刺瞎了周围所有人的眼睛……。
只不过这样的惨痛失利也没能阻挡住西路汉军的猛烈攻势。
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洪柳二人除了一个鹊台一个鹊台的往后狂逃,已没有了反抗之心……。
“唉,看来这洪柳二人快要顶不住喽。”施敬德不禁叹了口气。
“想不到刚打了两天,今儿个这鞑靼人便也耐不住性子,竟也派出了这么多弓手前来助拳。”狼司徒只是一个劲的冷笑:“不过如此一来倒也不错,既然有了鞑子相助,飞云子这帮败类定会越加卖力向前。”
“先前咱们是想耗光敌人西路军的人马。不过如今看来,敌人这是要声东击西,真要在这西面打开一道缺口才肯罢休。”施敬德提醒道:“咱们这里可是人马奇缺,不如将那备战队也一并用上……”
“不必。毛里孩攻打得越是厉害,便越是可疑。草原人打仗一贯是冲着有利可图而来。他们就如同一群挖空心思,损人利己的奸商,怎肯做这赔本的买卖?”
“你是说他们不会全力攻城?”
“最多也就如现下这样,拉出几百名弓手用利箭掩护冲锋陷阵的汉军。要说攻击城垣,这本就不是他们的强项。”
“他们将这好不容易打造起来的汉军重甲尽数耗在许家堡内,却又有什么好处?”施敬德有些不解
“什么好处?嘿嘿,好处多多。”狼司徒诡谲一笑:“此番鞑靼人突袭中原的妄想早已作古。将来在朝廷的反攻之下,恐怕至少几年内都得东躲西藏的过日子喽。却还要那些每天消耗粮食的汉军步卒有个屁用?我听说翁牛特部的鞑靼人最是吝啬,自己一日也不过一餐,怎肯供养这么多汉人将士?是故,为了一了百了,他们便让这些汉军不计代价的全力攻城,直到伤亡殆尽,攻下了城池,抢到了哈烈王子和这满城的财宝;他们不但能满载而归,也能就此摆脱汉军这样的累赘。”
“难道这鞑靼人比你还毒?”施敬德瞥了一眼狼司徒,不由苦笑道。
“嘿嘿,哪里哪里。天下所有的兵家都是歹毒之人。越没人性越有赢面!”狼司徒显然将施敬德的当面挖苦当做了由衷的褒扬:“我司徒腾自诩还顾及着一些礼义廉耻,是故仍不能成为如白起般弃仁绝义的一代战神!”
“这么说敌人在西路虽然攻得甚急,却也未必能够突破咱们的防线。”施敬德问道。
“难道你以为敌人的主攻方向就是西路吗?”狼司徒又习惯似的龇起了一口森森的白牙。与此同时,但听一阵号炮响动,东面的厮杀之声再次响起。
“怎么?敌人主攻的仍是东路?”施敬德一惊。
“难道你没觉得这两日来,南北两路的敌人太过沉寂了吗?”狼司徒故作神秘的幽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