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空前惨烈的巷战便不期而遇:

眼看着内城城垣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守卫东城的玄清、道一和茅普带领着士卒,在街道两侧的房屋中进行着殊死的抵抗。当然了,他们也不得不奋勇作战。因为,城中的某处地窖之内正藏着他们的至亲家人,而那由司徒远“精心挑选”的一百“死狂”虽在名义上由他们指挥,实则也有提防三人临阵脱逃的意思。

“内城东面的那两排房屋便是三位的决战之地。若被敌人攻破,便也是你们的埋骨之处!”

记得昨日这玄清三人弃下城墙上的守军,从各自坚守的防区逃入内城之时,李济那冷酷的言语便在他们的耳畔豁然响起……

“唉,活生生的一个宠妾就这么完了……”一想到幻铃的夺命铜铃和侍妾的破碎容颜,此刻玄清的心中依旧是一阵绞痛。悲伤和愤怒一同发作,手里的长枪便如游龙般从鹊台上向下吐了出去!待到须臾后的回收之时,枪头已然沾满了敌人的鲜血……。

“你们是本教的叛徒!昨日给尔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如何又自甘堕落,弃下手下的士卒于不顾?”

与此同时,道一也记起昨夜司徒远的那张臭脸——阴郁的脸孔上闪着夺目的双眸。煞气陡显之余,指儿的两只小手却也摸向了道一儿子的胸口……

“我……我错了……,哦不,小的错了!罪人道一错了!”道一当时大惊之余,腿脚一软,终于害怕的趴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就连对自己的称呼也是弹指就变。越说越是卑微,越说越是可怜。这几个月来,他已然经受了太多的考验,太多的折磨,往昔的横行霸道,扬名立万的妄想早已是过眼烟云;如今的他只想保住自己那仅有的亲人,保住他仅有的这点骨血……。

“不是我司徒远不顾往日的情分,只不过二位掌门昔日为祸地方,作恶太多!要不是你们无端加害了恩师,他老人家也断不会将尔等全族一同抓到此地。现如今我师父亲自攻城,二位和他的恩怨也该有个了断。”司徒远不愿犯下弑师的罪行,却也知道飞云子着实是自己最大的麻烦之一。他让玄清和道一前去与之相抗,也是想用这二人的性命来化解师父心中那积攒已久的宿怨。

道一何曾不知那司徒远的心思。只可惜家人的小命都捏在对方的手上,半分也挣扎不得。心念到此,手下发狠;一击飞锤当空击下,直打得屋檐下的一名陌刀手头骨碎裂,脑浆奔流……

“唉,茅护法你也放心去吧。我司徒远对天发誓,从此之后,贵教教众的安危便由我来承担。只要司徒远还有一口气在,便会确保这些老弱妇孺的周全……”

茅普手持一把长约五尺的双手带,想起临行前司徒远的话语,虽依旧放心不下,却也无可奈何。金蝉教的所有能战之士已然尽数牺牲。他只有将自己这七尺之躯和一腔热血来换教众遗孀的一线生机。

他茅普自认对得起过世的教主,也对得起所有金蝉教的教众;虽然他们依然身陷险境,尽管他们多半仍会全军覆没;但他茅普已经竭尽心力,用尽了办法。

“也罢也罢,面对这如潮的敌人,老子这一百来斤的身躯也就交代在这儿喽!”茅普心念到此,挥手便是一招力劈华山。

钢刀斜地里切入一名敌人的脖颈!

血水如喷泉般涌向了两人的脸颊!

敌人的惨叫和茅普的怒号险些要将着单薄的鹊台也一齐震塌了下来……。

城中的台楼之上。司徒远和李济并肩而立,遥看着城东的这阵厮杀,身旁有龙行、指儿分立左右,身后还有三个幻奴垂拱而立。

“唉,我说益成啊益成,咱们拿着他们的家人吓唬吓唬也就得了,你何必让人杀了玄清的那个小妾呢?”司徒远眼见玄清、道一和茅普三人各自驻守的房屋陷入了敌人的重围之中;心下凄然之余,不觉又朝那小妾惨死的地方看了一眼。地板上血渍未干,似乎还泛着一丝血腥。这让他的心头越加有些不安起来。忍不住终于埋怨起了一旁的老友:“那女子又有何罪?如此杀戮,岂非太过凶残……”

“呵呵,岳峙兄说笑了。兄弟只是杀了玄清一个小妾,而岳峙兄可是要玄清道一他们三人与敌同归于尽。呵呵,相比之下,兄弟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小巫见大巫了?”眼看着此刻手持钢刀的蒙放跃到玄清驻守的鹊台之上;崔乐行的强弓射得茅普只能躲在鹊台的护栏后头;李济那邪恶的笑意便再也收拢不住:“再说了,为了攘外安内,朝廷可以不惜动用千万财力,不惜牺牲无数人命,这才完成了今日的千古盛世。为何我李济不能为了全城人的安危杀死玄清的一个侍妾?用一个贱婢的性命换取玄清的拼死御敌?昔日里朝廷的瓜蔓抄不知牵连了多少无辜,如此行径也皆理所当然;为何到了我李济这里,杀一个叛徒的小老婆,却也成了罪过?”

“这个……”司徒远语塞,不知是被前方的战况分了神,还是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反驳对方的谬论。

“玄清和道一是抢占崆峒山的喇唬青皮,江湖骗子。明明师从混杂,不辨真伪;竟敢恬不知耻的打着崆峒武学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祸害地方!你再看看那个金蝉教的茅护法,明明有一身过人的技艺,不思报效朝廷,却要与邪教沆瀣一气。为了什么狗屁的教义,竟敢跑到朝廷的禁地打探贼酋的消息。嘿嘿,着实是愚不可及!若说那玄清道一之流是欺骗他人,损人利己;这茅普便是连自个儿也一同骗了。当真是自食其果,活该倒霉!这下好嘛,就连同自家的数百教众也一并搭了进去。”

“唉,说来说去,他们是活该要死的了?”司徒远叹了口气。此时,师父飞云子的身影已然落入了他的眼帘!在其身后,三个如狼似虎的恶毒徒弟正朝着道一坚守的那个鹊台猛扑了过去……

“人生就是一场骗局,每个人生来便是被各种各样的人和事物在反复教育,反复欺骗。骗子们打着道义的幌子反着道义,他们用恶毒之人作为自己的爪牙,他们用善良憨鲁之辈作为成功路上的阶梯。除了你我这样的真豪杰,哪一个不是他们利用的对象?哪一个不被他们坑得体无完肤?哪一个不被他们说出的假道学骗得五迷三道,至死无悔?”李济看着道一挥出的一个飞锤,打飞季文杰手中的盾牌;也瞧见李俊杰的一对铜锏砸扁了道一身后的小兵脑袋。恶毒的笑意变得越加浓了:“岳池兄不妨与我一同享受这揭破骗局的快乐。对于这一场场人生的骗局来说,唯有现下最是美观,也最是带劲!我等不妨陪着这帮倒行逆施、妖言惑众的家伙们玩到尽兴;给他们一个表露本性的戏台。变着法儿的把这群平日里祸害地方的歹徒往那悬崖峭壁上推上那么一推,挤上那么一挤;让他们脚下的道路越走越陡,越行越窄,直到使其不得不脚沾绝壁之上,沙土纷落之下,看着那一望无底的深渊,这才惊觉早已是穷途末路。如此一来,这群无耻的骗子才会真正醒悟。他们要么自暴自弃,引颈就戮;要么便死里求生,放手一搏!你看看!你瞧瞧!就是眼前的这番盛景!在这刀光血影之间,生死一发之时,谎言终于变成了虚无!命运终于靠着真刀真枪的杀戮方能显露!一念间,虚幻落入了尘埃,死亡才是这帮骗子们无法欺瞒的真正对手!哈哈,好不快哉,好不壮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