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说幻铃,发什么呆啊,是不是又想哪个被你压死的情郎啦?”不知何时,幻生出现在了幻铃的身边;对于这位美貌同伴的“风流史”,幻生自然也知晓一二:“我说这粥熬得差不多了,也该给主子端进去喽……”

“嘻嘻,幻铃哪里来的情郎?要想,也顶多在想幻生大哥这些年来对奴家的好处!”幻铃见被人揭短,倒也不怒,只是一边甜甜的笑着,一边朝幻生靠了过来。

“唉,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自重啊。”幻生向后退了一步,调笑般看着幻铃,眼中却满是警惕之意:“主子方才醒了一会儿,便说饿了。”

“哦,主子醒了?”

“因此才来叫你。”

“神智可曾清醒?”

“还有些迷糊,唉,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把粥端过去喂他不就得了。”幻生有些不太耐烦。

“你且回去把主子扶起半边身子,我这里等盛出来,凉一凉,再给你送去。”幻铃答道。

“好,你快点。”幻生转身走入了李济的帐中。

没过多久,幻铃便盛着一碗燕窝粥也走了进来。

“你来喂吧,我这几日着实伺候的困乏,且出去小息片刻。”幻生服侍着似醒非醒的李济支起半个身子,便走了出去。只留下幻铃一人伺候在李济的身边。

“主子身子可曾好些?”幻铃见幻生出门,仍不放心,悄然走到帐门口朝他离开的方向张望,只等见到幻生走入了几十步外的一个自住的帐篷,这才又小心翼翼的走回了李济的身边问道。

“好……好个鬼!头疼,眼花,心绞痛!这是要老子的命啊!”李济痴痴呆呆的回了一句,神色间再也不见往日那丰神异彩的样子,言语也显得十分粗鄙。

“吃吧,这是暹罗进贡的燕窝。听说与粥同煮,能治百病,主子不妨试试。”幻铃诚恳的将一汤匙燕窝粥凑到了李济的嘴边。

“嗯,味道不错!是不是放了些稀罕宝贝?”李济懒洋洋的呷了一口,倏地双手一抓,将幻铃那持汤匙的右手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掌中!

“主子这是何意?”力大无穷的幻铃当然不怕病入膏肓的李济;只由他这么任性的抓着,竟能报以一个受宠若惊的微笑。

“何意?难道我说的还不明白?”李济那原本浑浊的眼眸里倏然透出了狡黠的光彩:“既然有人给我下了慢毒,便是不希望老子立时死了。现如今大事未成,不拿些解药将我救醒,将来在皇帝面前又当如何交代?”

“奴婢听不懂。”幻铃眨巴着眼睛,很是委屈的看着李济。

“你方才在粥里下药,当我没看见吗?”不知何时,幻生又回到了大帐之中。

“嘻嘻,还是瞒不过主子的眼线。不错,粥里的解药是我放的。若不是看在此间大事还需主子料理,终不能甘冒风险,救你回转。”幻铃终于脸上变色,她想要抽回自己的右臂,却发现李济的力道远比她想象的大出许多!虽然还是将手强自收回,但雪白的胳臂上仍是留下了几道明显的抓痕。

“唉,有道是‘甘井近竭,招木近伐,灵龟近灼,神蛇近暴’,如我这般的杰出人物怎能不遭朝廷的猜忌?”李济笑得很是苦涩:“看来皇帝早准备卸磨杀驴了……”

“是。皇帝说您就是大明的少正卯。恰如芳兰当户,不得不除!”幻铃点头。

“少正卯?”李济一怔之后猛地狂笑起来:“嗯!不错不错!想当年孔圣人诛杀少正卯,便力举出其五个大罪!‘一曰心逆而险,二曰行僻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据他老人家所言,‘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免君子之诛’。哈哈哈,当初殷汤诛尹谐,文王诛潘正,周公诛管蔡,太公诛华士,管仲诛付乙,子产诛史何,皆是同理!”

“嗯,果然有自知之明呀。主子心机悖逆阴险,表现得却很诡异!行为邪僻却很坚定!口谈笔写虚伪矫情,却总有话说!看似学问渊博却都是些歪理邪说;什么歹事到了您的嘴里都会被修饰得十分有理!当真是大奸大恶之徒,万恶不赦之辈!嘿嘿,圣上虽然薄情寡恩,对您却也看得透彻!”幻铃咬着嘴唇,口齿虽有些含混,却充满着怨怒:“依照原先的谋划,主子应当在今年的年底才慢慢病发而死。”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依旧要重用于我!”李济眼波一转。

“不错!这些年来,主子名义上是工部侍郎,实则早已参与了许多朝廷的对外谋划。主子是个能够妙计安天下的豪杰;却也是个能颠倒乾坤的枭雄。朝廷既要用你,也要在事后除了你。奴婢是受朝廷的差遣,不得不做。”

“是谁找你下毒?锦衣卫的王同知?还是那个指挥使?”

“是王同知。”幻铃回答的倒也老实。

“嗯,应该就是他了。”李济显然对幻铃的坦白很是满意:“不过你们没料到我会提前毒发。”

“的确没有料到,毕竟王大人让我下得药十分小心。每一次的剂量都很少,应当不会这么快就发作的……”幻铃说到这里也似明白了过来:“哎呀,我真是糊涂!应该猜到这是主子设下的一个圈套!要的就是逼我拿出解药。主子真是神人!竟然早已知道自己中了慢毒,只是隐而不发,只等着合适的时机,故意做出一副怒急攻心的模样,才好逼奴家现身救你。唉,不对啊,主子怎知道我的身上便有解药的?”

“听贾居士说,这种慢毒最忌急火攻心。一旦中毒者怒发冲冠,便有暴亡之忧。因此,朝廷在我完成任务之前,多半会给下毒者备上一份解药,以免让我无故早亡,坏了大事。”

“于是主子便假装发作,并让幻生偷偷查探谁在使用解药救你。”幻铃恍然大悟。

“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此番军国大事,突然半途出了变故,当时确实是怒急攻心,毒发而倒;只不过没有预料之中的那么严重而已。等我醒来之后便决定将计就计。诓那个下毒之人反过来救我。”

“只可惜奴家给主子吃的解药也只能解去一时的病痛;即便能熬过年底,也看不到明年的春天。”幻铃冷然道。

“哈哈,这个我早已知晓。中了慢毒,无药可救。无论怎么折腾,终究会毒发而亡。我只是希望还能依仗这些解药,延长一些时日罢了。毕竟,我若是年底便死,有一件天大的事情便无人料理。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朝廷。”

“主子这是要要挟朝廷?”

“嗯。不过话说的不必如此难听。”

“敢问主子,你是要拿什么要挟朝廷?”幻铃轻笑。

“好妹子,你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李济从未如此真诚的望着幻铃。

“嘻嘻,主子莫要使诈,奴婢可不吃这套!”幻铃被他这么深情一望,不由脸上一红,一颗心猛跳了一下。眼神也移向了别处,似不敢注视对方的眼眸。

“先前我一直在想,为何你会背叛于我?后来我才明白,你这小妮子一定是看上了我这个主子。”李济的话语似从轻柔变作了幽怨:“你是因爱生恨,这才忍不住联合外人给我下药。”

“如今再说此事,是不是有些晚了?”幻铃被李济看穿了心事,眼圈终于泛红。

“不晚,不——晚。”李济的语调开始和缓。

“你已经无药可救。”幻铃终于鼓足勇气回视李济,却见到一双鬼火正在向她涌来。

“既然你下慢毒,我为何不能给你一些……”

“一些什么?”

“神——仙——肉!”李济说完这三个字,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闪亮着邪性的眼眸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深渊,似要将幻铃的三魂六魄也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