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僧现下很后悔。
后悔不该夜长梦多,只为了贪图那山洞里的秘密,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
如今倒好,囚室上方那个通风口已然被四根胳臂粗的铁条拦了个严实。这不仅让室内的空气越加浑浊,也堵住了门僧逃生的唯一出路。
门僧现下很郁闷。
因为他的绝技已然无法施展!
迷心术本是一种来自西域的秘术。它结合了揣测人性的英耀之学和控制人心的乌斯藏秘咒;只需与人闲谈几句,通过察言观色便能对之进行迷惑和误导,让对方不知不觉间便坠入彀中不能自拔。
门僧原以为自己的秘术足以应付所有的审讯,只可惜他的这项绝技却在当下发挥不出丝毫效用:
面对折磨自己的这两个残暴的哑巴,与之言语如同对牛弹琴。而那个犹如妖魅般的幻衣更为可怕,他的言语永远带着莫名的情绪,高兴的时候犹如鬼泣,愤怒的时候却会开怀大笑!
门僧可以断定。在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孔之下,俨然是只言语颠三倒四,举止半痴半颠的人形妖怪!门僧自信迷心之术能将一个寻常人迷晕,却对这种疯子最是无计可施……。
门僧现下很痛苦。
他曾经以为即便迷心术失灵,还可用自己的另一项绝技“闭气功”来熬过严刑逼供。不过那个永远让人看不清脸色的幻衣却懂得针灸之法!每当门僧闭气诈死之际,总有一根大头针会狠狠地扎在他某处要害让其痛不欲生,惨叫着醒转过来……。
但是门僧毕竟是乌斯藏的“得道高僧”,天大的痛苦也不能磨灭其钢铁般的意志。因为他已然探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只要将这个机密带回故土,整个天下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今后的几年里,中原的这块风水宝地便要再次易主!
所以,门僧只有默默忍受,死命支撑。他相信自己的同党定会看出其中的端倪,前来相救。只要逃出这个牢笼,从此天高任鸟飞,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人能够限制他的自由!
“对!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和名垂青史,我……我得和他们继续耗下去……”门僧闭着眼睛,躺在**,满身的疼痛似千万只蚂蚁正在攒啮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只有僵尸般一动不动,才能将痛楚稍稍减轻一些。
若是门僧记得没错,自打遇见了幻衣一伙,自己所尝的非人痛楚已达三十次之多。每次受刑之前,他的脑袋上都会被套上一个散发着狗屎味道的黑布口袋。由那两个哑巴从腋下架着带出囚室,七拐八拐的拖行许久之后,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停下;随即门僧便会遭到一顿拳脚伺候……。
待打的差不多了,两哑巴会强行让其在一堵墙壁之旁,叉手而立的待上两三个时辰;或是绑在一张独腿木椅上静坐五炷香的功夫;但,无论用哪种法子,最后一道“工序”总是将之装在一个铁箱子里头,踢来踢去的来回折腾。待这二位仁兄玩累了,玩够了,这才又将他带回囚室,继续关押。
门僧仔细算过,这样的折磨已然维持了七天。他琢磨着,以自己的钢筋铁骨,若这般继续下去,再撑个十天半个月倒也能勉力坚持,但日子久了难保不会……。
就在门僧考虑着下一步的打算之时,忽听得一阵尖厉的长啸如铁锥般刺透了耳膜,让他忍不住跳将了起来。
“是何响声?”
门僧寻声看去。却见牢房的两面墙壁上多出了许多密密麻麻,针眼大小的孔洞。那尖锐的声响便是从那里肆无忌惮的传了进来!
“怎么回事?”
门僧心中纳闷,但却又无可奈何。
很显然,这个囚室已然被人动过了手脚,在墙壁的对面,幻衣他们正用一种极为尖锐的铁器,重击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你们要干什么?”门僧气急败坏的大喝一声,但换来的只是越加可怖的噪音,如同一支支穿心之箭,将他震慑当堂。
门僧知道这是新的一轮酷刑!他连忙跑到床边,将被子撕开一个口子,从中拿出两撮棉絮塞进耳里。虽然声音有所减轻,却仍使之难以入眠……
不知何时,门僧终于精疲力尽的沉沉睡去……。
但没过多久,一桶寒冷刺骨的冰水蓦然浇在了门僧的身上,直把他冻得一个激灵,又不得不爬了起来。
“干什么?”门僧黑着两只深陷的眼眶,怒视着眼前这个“唤醒”他的幻衣。
“哎呀呀,我说大师,这大冷天的,您为何光着腚儿就睡觉啊?”幻衣故作惊讶的扭动着他的五官,在那昏暗的油灯下,门僧仍能看到他的脂粉正在簌簌掉落。
“明明是你浇冷水……”门僧刚要大骂,忽觉身上一空,这才发现自己果然是一丝不挂,他连忙坐下,抓起一旁的被子正欲挡住要害。但这一坐一抓之下却又是惕然心惊:
原来自己的小床已换成了一张左高右低的木榻!
原来盖着的棉被也被人换做了一条脏的看不清颜色的毛毯!
“这……这是怎么了?”
门僧只觉得当下所见所闻的一切都有些不太真实。他当然知道这是敌人的新伎俩,但是却并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如此故弄玄虚。
“啧啧啧,大师的身材真是……啧啧啧……真是瘦弱的紧。”幻衣侧着身子,用袍袖遮了遮掩面,却又趁着缝隙偷眼打量着门僧,似是个头回见到光腚男人的小姑娘,既是害羞又是好奇。但言语中却是另一番老鸨的姿态:“唉,我说大师啊,你这**的小和尚长得如此粗壮,如同棒槌一般却要作甚?啧啧啧……难不成你也是个不戒色的花和尚呦?”
“你……你们到底意欲何为?”此时的门僧真是愤怒到了极致,他只想匆匆的眯上两个时辰,恢复一下体力,但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却怎肯让其如愿?
“我看这长夜漫漫,大师定然十分孤独凄凉,不如让奴家在这儿伺候如何?”幻衣不等门僧回答已然欺身上前。门僧见他来势猛恶,不由得挥手与之相抗,无奈何受尽折磨的身体早就不听使唤,只是一个照面,门僧的双手便被幻衣扭转在了一块儿,随即他的四肢被迅速的绑在了**,而他的要害部位却被一根长长的鞭炮盘了几盘之后,连在了囚室顶端的一个油灯之上!只要他稍一改变姿势,油灯上的火苗便有可能点燃鞭炮上的引线,让他那引以自豪的**霎时间灰飞烟灭!
门僧此时只有暗暗叫苦,因为自己睡的这张卧榻,前后左右都是倾斜的,这让他越加难以稳住身子,从而让自己的宝贝疙瘩免遭火药的荼毒。
现下,屈辱、疲惫、惊恐、担忧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烦心事都一股脑的往他的脑袋里灌输而来。这让门僧不得不放下身段,与幻衣好好商量:“贫僧将东厂的秘密都招了便是,你们就不用再这么折磨我了……”
“现在就招了?”幻衣掩面而泣。
“招了招了,这下你可就省心了吧!”门僧自不会轻易妥协,他只想用缓兵之计停止这没完没了的刑讯,待缓过一口气后,再与之慢慢周旋。
“当——真?”幻衣忽然发出了戏台上青衣的唱腔。
“当真!当真!都到这份儿上了,自是当真!”门僧勉强弯着脖子,看了看自己那个不住发颤的“小和尚”。不禁悲从中来,语气也是真切万分。
“果——然?”幻衣那唱腔却又换作了老生的苍凉。
“果然!果然!贫僧虽然是出家人,修的却是欢喜佛。‘超度’美人那也是本门的修行之一,若是坏了这重要的‘法器’,咱这高僧便做不得了!”门僧现下感到自己的身子开始不住的摇晃,看来这张床的底部也不太“稳当”,他越想使劲稳住身形,却越是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哎呀呀,原来你……你……你真是个**——僧!”幻衣作出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儿,袍袖一挥之下,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竟碰到了那条绑在门僧要害上的鞭炮!
一阵猛烈的摇动之后,囚室里忽然响起一连串噼噼啪啪的响声,紧接着一声声尖锐的叫喊随之震动了整个山洞!
却不知是门僧的哀嚎还是幻衣的欢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