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官军的队伍退回之际,东边传来了一阵喧哗。
司徒远和蒙放等人连忙跑到东门张望,原来又一群关在囚车上的“攻城者”们已然在官军的押解下朝着许家堡徐徐而来。
“妈的,又来了一批催命鬼!”蒙放一看到这番情景,眼中似要冒出血来。他知道又一场惨烈的大战立马便要开打。昨夜兵败被擒已是生死一发,若不是那司徒远放自己一马,险些便要见了阎王。但这样的好运气还能持续几时?他蒙放可再也不敢妄言。或许下一次战斗,他们这些茶马贩子便要全军覆没……,即便己方又一次侥幸过关,那么下一回呢?再下一回……,唉,人马总有疲乏的时候,运气也早晚有用光的一天。就这么一直被人困在城里绝不是长久之计……。
“蒙兄不必担心。”司徒远见蒙放忧心忡忡,不禁宽慰道:“以官军现下的实力,若要破城,本是轻而易举。大伙儿之所以还能保全性命,无非是因为他们看中了你我还有利用的价值,可用来赌赛输赢。是故白铮虽然用心险恶,却也绝不会让咱们轻易灭亡的。”
“公子说的这些赌赛之事,我也有所耳闻。”蒙放点头道:“之前,这里曾来过好几批攻城的江湖人士,他们失败之后,也有几名俘虏与我说起过赌局之事。这才知道咱们这些茶马贩子早就被那帮朝廷鹰犬给盯上了,我们之所以被逼到许家堡,完全是赌坊和官府串通的阴谋。”
“兵法有云:十而围之,五而攻之,倍而分之。依我看,对方人马也就二百来人,与我等守城人数相仿,别说是攻城,便是自保也要看咱答不答应。”司徒远仔细观瞧了片刻,更是信心满满道:“蒙兄先前奇袭的法子着实不错,若是今夜这些江湖客也在壕沟之内扎营,咱们不妨再去拜访一番。”
“司徒公子真会耍笑,昨夜若不是兄弟自以为是,夜袭了你的老营,现下也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将自个儿的栖身之地拱手相让了。”蒙放瞥了司徒远一眼,见对方并没有讥笑之意,这才正色道:“不过这世间如公子这般的高人又有几个?咱们今夜如法炮制一番,倒也爽利。”
“我看咱还是高兴的太早喽!”一旁的玄清眼神最好,他向极远处的几十个黑点指了指道:“东边这下子又来了一大批人马,似乎……啧啧啧……好像……”
“牛鼻子就喜欢故弄玄虚!”道一和尚可没耐心看他卖弄,忍不住骂道:“你这双贼眼里到底瞧见了什么,只管讲来便是!”
“嘿嘿,贫道看到了一群和你一样的秃驴!”玄清见道一无礼,自是不甘示弱。
“又来了一群和尚?”司徒远等人极目瞭望,却见地平线那端果然出现了不少黑影,但众人极尽全力却仍看不清来者的相貌和人数。
“这一批差不多有一百来人。”玄清原想再调侃道一几句,但他随即却变了脸色:“看他们的服饰,似乎都是些峨眉武僧。”
“我曾听恩师说过,当今天下武僧,要以少林和峨眉最为有名。相比之下,少林虽号称拥有达摩祖师留下的七十二项绝技,实则由于多年的战乱,已然所剩无几;唯一可以在江湖中立足的也只剩下一些棍法而已。而那峨眉的武僧则来自山上的各大禅寺,特别是拳法和枪术更是独步武林,远比如今的少林功夫要高明许多。”司徒远皱眉道:“若真是他们前来攻城,咱们这里可就不好办了。”
“怕他怎的?咱们崆峒派虽然名头没他们响亮,但十八般武艺那也是样样精熟。洒家就不信那些峨眉和尚便能在咱身上占了便宜。”道一和尚有些不以为然。
“不一样的。”龙行见这道一和尚被昨夜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不禁提醒道:“这些峨眉僧人别看来自不同寺庙,技击之术却师出同门。作战时定然众志成城,远比那些临时拼凑在一起的江湖人士要难缠的多了。”
“哎呦不好,和尚后边还有一批囚车!”道一和尚还欲争辩,却听玄清又怪叫了一声。
“你这牛鼻子咋咋呼呼的作甚?”道一嘲笑道:“莫不是见到一群抢饭碗的同道不成?”
“这次被和尚猜着了,就是一群道士。看其打扮,应该是来自武当山的道友。”玄清此时已然看清了对方的面目,不禁苦笑起来:“哎呦呦,不得了,足有五十多人。这下子可够咱们喝一壶喽。”
“武当道人?”司徒远蹙眉道:“当今天子继位以来,一向推崇道门。对武当山上的道爷更是青眼有加,据说为修建那些‘上为太祖高皇帝和孝慈高皇后祈福,下为臣庶祈弭灾沴’的武当宫观,自永乐九年至今,朝廷共强征劳力二百余万人,粮食一千八百万石,几乎花光了南方五省所有的赋税。所用的民力财帛足可与修建紫禁城的花费相提并论。他们若是武当道人,又怎会被白氏兄弟抓来攻城呢?”
“武当山原本便是那些闲云野鹤们的修仙之所。现下朝廷欲在山上遍修道观,要的是宣扬王道,对朝廷俯首帖耳的所谓一代宗师。那些不服王化的野狐禅又怎能留得?自然要一一清除干净了。”玄清抚须而笑。
“唉,这些人也是倒霉催的,偌大个武当山,哪里不好躲藏,却偏偏被人捉住,带来这里送死。依洒家之见,他们八成也和咱一样,六根不净,贪嗔痴恨样样俱全,这才着了赌坊的道儿。”随着那些囚车的逐渐临近,道一和尚已能看清车里囚徒的服饰。果然与玄清说得不差,确实都是道人的打扮,每个关押道人的囚车上还挂着一面大旗,上面竟写着“武当妖道”四个大字。显然这些人在到此之前曾被游街示众,看他们那副衣衫褴褛的憔悴模样,似还遭到过不少的虐待。
“和尚你这就不懂了,那武当山上虽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上轶游气,下临绝壑,是个地广人稀的所在。不过当今朝廷要的是道门的正本清源,但凡大军到处,哪里还有那些野狐禅们的立锥之地?”玄清听道一和尚这么一说,不由笑道:“归根到底一句话,朝廷要的是有度牒,真听话的假和尚、假道士,而不是无度牒不服王化的真尊者,真菩萨。若非如此,像你这种不戒杀不戒**的酒肉和尚,凭着一张买来的度牒,如何便在崆峒山上开了香堂,立了门户?”
“嗨,你这牛鼻子老道还敢埋汰洒家,也不知是崆峒的哪家道观专门偷卖壮阳丸子给隔壁尼姑庵的……”道一和尚一听便不愿意了,他还要与玄清争辩,却见龙行正面色不善的瞪着自己,这才吓得闭上了嘴巴。
此时,众人见到东墩台里忽然出现了一队三四十人的工匠队伍。在他们的身后随即跟上了上百名的士兵和牛车,车上堆满了各式的木作材料。他们由机桥越过壕沟之后,便在司徒远他们昨日驻扎过的地方迅速建立起了一座营寨……。
待完工之后,工匠和士兵退回墩台,那帮江湖人士被分批押解入内;最后,几十箱子武器和粮食被那帮武当道士一一搬入了营寨之中……。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并无一丝的混乱。
“既然敌人建立起了营寨,我等若想偷袭便没那么容易。”见到如此情景。司徒远只能苦笑:“看这架势,这帮人被押解来前曾受过些正规的操练。或许这群乌合之众里头也有能人指挥调度……。唉,不管怎样,今夜偷袭的法子已断不可行。大伙儿还得另做打算。”
“兵法有云,勿击堂堂之阵。敌人既然有营寨防卫,我等又无像样的攻城器械,即便前去偷袭也是徒增伤亡而已。”蒙放赞同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