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有名的媒人徐大明白,保媒一般都请他。猎帮炮头赵老白不请他因为过节,说来事儿不算大。一次徐大明白进山保媒,半路上拣了一只狍子,脖子上勒着钢丝套,显然是猎人套住的。三江人遵守路人不摘猎趟子的规矩,职业说媒的徐大明白大嘴叉子吃遍东家西家,哪里去想什么猎人规矩,遇到死兽就拣回来,狍子太肥啦。
三江地区民风淳朴路人不摘趟子,穷掉底儿的人家也不会摘猎人的趟子。大到马鹿,小到野鸡,见了也不摘,更别说拣回来自己家人吃。
徐大明白拣起狍子,得意地哼着双思五更:一更里呀月儿出在了东山啊,林黛玉呀潇湘馆内呼唤声紫鹃,快把那月琴搬哪,悲哀抚出千般叹,好姻缘变成了落泪姻缘……赵老白坐在路旁石头上抽烟,等拣趟子人走近,要问个明白。
“喔,赵炮。”
“从哪儿弄只狍子?”赵老白明知故问。
徐大明白心里盘算怎么对付赵老白,趟子是他下的,拣的物就是他的。
是赖着厚脸朝他要,还是干脆就不承认是他套住的。寻思到最后,决定不承认拣的是他的东西。徐大明白说:“我打住的。”
“打的?用什么打的?”
“棒子。”
“棒子能打住狍子?”
“那当然,”徐大明白那张嘴保媒拉纤练出来了,死人都能说活喽,三个五个猎人炮头搁在一起说不过他一个人,“歌谣怎么唱,棒打狍子瓢舀鱼,我撇棒子打住一只。”
“哈!一张纸画个鼻子你好大个脸,还是张厚脸皮,锥子都扎不出血。你拣我趟子上物我看见了,在这儿路上等着你。”赵老白说。
“你说这狍子是你套住的,你叫,它答应,你拿走。”
“这……”赵老白不知怎样说好,气得手直哆嗦。
“叫啊,叫答应喽。”
“徐大明白,平时听你说话巴巴的,怎么尿炕哗哗的。拣了人家的东西,还这样说,白拣人家东西还有理。”
“你愿怎么说就怎么说,说我白拣就白拣,我走了!”徐大明白将狍子狼叼羊[22]似的甩到肩上,一溜小跑下山。
“狼!”赵老白咬牙切齿一句。
徐大明白被猎帮炮头称为狼,一成不变多年。当夫人提出找徐大明白给儿子永和保媒,赵老白坚决反对。
“那你还请谁?”赵冯氏问。
“谁也不请。”
“那咋个办?”
赵老白心里有谱,夫人没提口之前就有目标为儿子物色的媳妇,他说:“记得蘑菇岭的花把头?”
“怎么不记得,训鹰那个花把头,到咱家来过。”那年花把头带闺女到赵家……呵,小人长得挺俊的。赵冯氏说,“没跟人家提过口,不知道……”
“其实,花把头早跟我提过,当时我没表态是咱家的永和太小。”赵永和说。
赵冯氏心里留有那个俊俏姑娘的影子,多少年里都没消失。她说:“这事要是成了怪好的,花家是正经人家。”
“这么说你看中花家姑娘?”
“那什么你没看中?”赵冯氏反问道。
赵老白笑微微的,他相中,早就相中了。他说:“咱们两家门当户对,挺合适的。”
“那当然,亲家是鹰把头,你是围帮炮头,都吃打猎这碗饭。”赵冯氏说,婚姻讲究门当户对,直白地说法,鲶鱼找鲶鱼,嘎鱼找嘠鱼,“你去跟花把头说,外边的媒人不用,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还是要合的。”
“八字还没一撇呢,张罗这些早了点儿。”赵老白说,鹰把头说将女儿许配的话毕竟许多年以前的事情,是不是搭嘴话(随便说说)呢?如果是八字真的没有一撇,现在姑娘是什么情况不清楚,许没许配人家,出嫁了说不定。
“抓紧!”
“抓紧。”赵老白顺着夫人的话,心里有安排,打围回来就去蘑菇岭,去找花把头。他想得更周全些,说,“咱俩忙活圆盆了,还不知永和咋想的呢,是不是啊!”
“说媳妇是好事,咋想,还能不同意呀?”
“你还是问问,省得日后落埋怨。”他说。
问什么?没这必要吧。父母为儿女婚事做主天经地义,不存在征求意见这一环节。
“问问好。”
“你告诉我怎么问,问什么?”
“真不懂,还是装气迷?”
赵冯氏怎么不懂,不愿意去问。她觉得问是多此一举,婚事先张罗着,有了眉目再跟儿子说也不晚。
“去不去说你决定。”赵老白说。
赵冯氏背后一想,还是跟儿子通个气透个话,让孩子高兴,喜事冲邪。
对养伤中的人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