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遛围顾名思义,随时到林子里遛遛,遇到什么打什么,也有跟着猎物追撵着打的意思。

赵家趟子部落村进出不随便自由,每天头午到傍晚区间允许进出,但要登记,批准。

这天早晨,赵永和同孙大杆两人手拎根棒子,朝警防所走来,王警尉擦他的手枪。

“王所长。”赵永和上前打招呼道。

“噢,赵炮头。”王警尉停下手,抬头看来人,问,“你们这是?”

“出去打围。”赵永和说。

王警尉想笑未笑,昔日威风凛凛的猎帮炮头,此时手拎根棒子,贴炮也拎根棒子,这是赶牛去还是打猎呀?警察缴了猎人的枪,不准结伙打猎等于是解散了猎帮,加之手上没有枪,红围什么的打不了。落魄的猎人就跟牛倌差不多。他说:“拿棒子打什么?”

“兔子。”赵永和答道。

猎人除了枪以外,打猎使用木棒,形状如同赶牛用的弓形木棒。蒙古语称其布鲁,即打兔棒子。赵永和拿的柞木棒子有些讲究,砍下来柞木之后,锯好插入煮泡糜子的锅里片刻再取出来,用绳索绑成为弧形,晒干后用刀具修理成弓形的圆棍子。为增大杀伤力,用熔化的铅包住木棒头……

打猎使用木棒是一种传统,不然哪里来的“棒打獐子瓢舀鱼”的歌谣。

“枪都叫你们收去,不用棒子用啥?”孙大杆说。

王警尉现出与己毫无关系似的,说:“哦,是吗,全收去啦。”

“王所长,我俩出村请所长大人批准。”赵永和说。

“出去吧。”王警尉吩咐唯一的手下警员,说,“你做登记,放他们出去打猎。”

“是,所长。”警员说。

王警尉对赵永和说:“记好时间,太阳卡山准时回来,晚了不让进村。

还有,打围别到禁作区去。”

“嗯。”赵永和答应道。

走出赵家趟子部落村,出笼子自由感觉真好,空气特别清新。夏天的植物间有蜻蜓、蝴蝶、蜜蜂……孙大杆不无遗憾地说:“搁往年,正是围捕狍子的好季节。”

“再也没有喽,不让带枪不说,猎帮人数也限制,三人只能打小围。”

赵永和心比贴炮难受,限制打猎砸了他的饭碗,撅了他的炮,断了全家人赖以生存的狩猎收入,“好在我存些皮张,变卖够吃两年。”

“总不让咱打猎不行,猎户无法活。”孙大杆说。

“宪兵警察可不管你死活,吃什么穿什么他们不管,只管收税抽捐抓劳工。”赵永和道,满洲国就这德性,国歌神光开宇宙,表里山河壮皇猷。帝德之隆,巍巍****莫与俦。永受天佑兮 万寿无疆薄海讴。仰赞天业兮,辉煌日月侔唱得天花带绿叶,其实怎么样?铁蹄下的民众自由评说,一首歌谣惟妙惟肖骂警察:当个警察狗,美得不会走。肩膀贴对子,横批还没有。头顶狗尿苔,洋刀不离手。问他要干啥?他说查户口。成天唬洋气儿,小命不长久。“你看王警尉忒儿塌的(说话带有挑剔口气),肩膀都抖起来。”

“狗仗人势!”孙大杆愤恨地骂一句。

狐假虎威的人满洲国遍地都是,不止警察。赵永和不便说出的那个人的名字。

“周庆喜见我带搭不理,像是过去不认识。”孙大杆说。

狗傍人势的周庆喜不说,赵永和关注另一件事情:“唔,近日见他训狗没有?”

“一条板凳腿(一种笨狗)看家,再没见他家别的有狗。”孙大杆分析说,“他带自卫团看村子,八成没工夫训狗。”

“备不住。”赵永和说,为日本人效力根据主子需要,冬季扫**结束,暂不需要狗吧,“注意他再训狗,我们不能眼看着他胡作非为。”

“有啥打算?”

“有。”

孙大杆希望炮头对周庆喜采取些措施,惩罚围帮行当里的叛逆,狩猎行道规矩对他不起作用,要收拾来狠的,不狠不吃粉!他说:“他训狗,咱们怎么阻挡?”

“他训狗,咱训鹰。”赵永和说出打算,“他不是训狗到山里找人吗,咱训鹰抓狗。”

训鹰打猎抓狼抓虎,尚未有训鹰抓狗的。孙大杆觉得炮头挺敢想,道出他的怀疑:“不行吧,鹰啃抓狗?”

“要么说得训呢。”

孙大杆直摇头。

“鹰抓什么在训,让它抓什么它抓什么。”

“可是谁有训鹰技术呢?”孙大杆提出疑问。

“花……”

赵永和提到一个名字,孙大杆一拍大腿说:“哎呀,我把这茬给忘了,花管家,行!”

“我问过她,她说没问题。”

“那太好了。”孙大杆高兴道。

忽然,林子树叶簌簌地响,引起两位猎人警觉,他们听出不是野兽,很像人的脚步声。

“胡子吧?”孙大杆低声说。

“别动,肯定会向咱俩走过来。”赵永和说,手攥紧棒子,心里有了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