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干巴苹果似的东西,表面风干皱起。

硬邦邦,呈现腊肉一般的质感。

觋姑手小,五指微合捏在掌心。

她脸上挂着莫名笑意。

白色的睫毛眨了一下,浅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呈现诡异的光芒。

一手捏着这诡异物件,觋姑又从袖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瓶。

瞧着眼熟,竟就是赵鲤假作外室,送到素菊会中的那瓶死囚之血。

这血中,不知觋姑使了什么手段。

竟粘稠如松香脂。

拔开塞在瓶口的木塞。

一阵极腥的臭味,顿时随风扬开。

觋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味道,并不觉臭,脸上笑容未变。

立在一边的传信人,却是一瞬间便露出恶心的表情,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察觉到他的情绪,觋姑斜眼看了他一下。

这才举起右掌中的干巴苹果。

将装着黑血的瓶子靠近,觋姑掌心握着的干巴东西,忽而一动。

随着一阵粘稠的声音,这东西上,裂开了一个口子。

这口子里满是草莓糖浆般的粘稠**。

如嘴巴一般,一开一合,瞬间垂下一条肥厚的乌色长舌。

觋姑的手微微倾斜,将瓶中鲜血尽数倒出。

第一滴黑色的血,砸在这小玩意探出的长舌上。

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随着觋姑的动作,干瘪的小玩意一点点涨大。

慢慢的,表面变得光滑。

竟,就是一颗心脏。

双手捧着这东西,觋姑一步步靠向百户所。

与围攻的世家打了声招呼后,她走到最前边。

“武大人,水宛大局已定,您又何必顽抗?”

“倒不若投降,还可得半生富贵。”

武博回答觋姑的话十分简洁。

“滚!”

他遥看着远处觋姑醒目的白发,面上作不屑状。

下一秒,便见被触怒的觋姑,一把攥紧了手里还在跳动的心脏。

“啊——”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回**在靖宁卫百户所。

这些呼痛的声音之多,都在左右。

武博心中一凉。

有些荒诞的回首去看。

知道素菊会有理想乡那种糊弄鬼的东西,又知道素菊会在为背后的势力收集显贵鲜血,赵鲤和沈晏定然会防。

沈晏的一切行动,都未出动水宛百户所中人手。

只给了他们一个死守的命令。

留在这里的,都是水宛百户所的人。

武博难以置信的转头,便见滚地哀嚎的人,有不少力士。

甚至,还有刀笔书吏。

十中,竟有两个疼得神志不清。

武博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

水宛靖宁卫竟被人渗透到了这样的地步。

对靖宁卫这样的情报特务组织来说,这种渗透,无异于光着腚给人摸。

他精神一恍,下一瞬却是才记起些什么。

抬手捂住胸口,做作的假摔在地。

“疼死了!”

“怎么回事,好疼!”

他学着样,满地打滚。

廊桥上,本就因先前激战有不少鲜血残肢。

他这一滚,让自己看着凄惨得很。

远处的觋姑,本僵硬的脸重新缓和。

方才见武博一点反应也没有,她也心中一惊。

现在才长舒一口气。

与此同时,靖宁卫地下基地中,困在囚笼中的死囚,忽而双目赤红,发出一声声惨叫。

觋姑缓步上前,察觉到左右的敬畏,她心中得意。

扬声喊道:“武大人和……不想受罪的诸位,放下武器可好?”

她声音清越好听,喊话声传出老远。

百户所中,滚了满地的人也因她手上不再施力缓过了一口气。

听见她的喊声,这些穿着靖宁卫鱼服的人,满头大汗仰头看向黑漆漆的天空。

似在做着艰难的抉择。

武博手在地上沾血,偷偷糊得自己满脸花,看着狼狈至极。

在亲信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故作迷茫,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话音未落,只听百户所厚重的朱门后,传来搏斗之声。

却是有人欲要夺门。

靖宁卫整体素质极高,都带脑子干活。

听得乱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屁股清白干净的,迅速远离了方才满地打滚呼痛的。

一时间,百户所中泾渭分明,两派对峙。

武博扫了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门前喊杀声,越发激烈。

稍时,巨大的门扉发出一阵吱嘎声。

武博捂着心口,扬声道:“随我退!”

虽说之前他也是呼痛的一员。

但他在卫中,也积累了威信,听他这样说对峙的两方,一方跟着武博后撤往花园。

另一方,背叛者虽心中歉疚,但他们很清楚,靖宁卫是什么规矩。

叛者,唯死而已。

要么死,要么赢。

部分人心态快速转变后,竟比外边攻入的业余护院,专业凶残数倍。

追逐在昔日同僚身后,衔尾追杀。

见武博等人,撤入靖宁卫花园的地下通道。

带路党们积极努力的追了上去。

一时间,这底下修筑几十年,却没怎么用过的秘密通道人声鼎沸。

武博等人一路后撤。

终撤到一处时,武博脚步顿住。

他扭头,看向身后提刀追来的一人。

靖宁卫中无好人。

武博心中默念,却还是忍不住苦笑。

昔日手足弟兄,如今刀尖相向,倒比敌人还要凶残。

武博的视线,让追来的四十多岁汉子脚步放缓了一些。

这男人脸上黑须连鬓,在武博的注视下,动作慢了一些。

但随后他又迅速的自己说服了自己。

就像他第一次说服自己,接受理想乡贿赂时一样。

“武头,我不想死。”

他握紧刀柄缓缓开口。

“水宛已经如此,沈大人也不知所踪,我们没有胜算。”

他突然想起,武博此前也曾捂着胸口呼痛。

这便说明,武博也没那么干净。

大家都一块脏的感觉,让这男人放松了些。

他道:“头,你也疼过,你知道那滋味受不住的。”

武博看着他,突然挺直了背脊。

“你曾帮那些人做过什么?”

“曾给了他们什么情报?”

对面的男人张了张嘴,最终无力辩驳。

最开始只是一些小事,后来他一步步泥足深陷。

他的表情,足够说明一些问题。

武博讽刺的摇了摇头。

看向越来越多的追兵。

“想来也不必问你们了。”

武博自言自语后,退开一步:“真是丢人现眼。”

他突然拔高了声音:“请鲁百户清理门户。”

话音落下,两侧传来上紧弓弦的声音。

黑暗中,鲁建兴答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