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玄虚子,剥皮手法十分专业。

老道士面皮松垮,‘他’一手提着脸上的褶子撑开。

探出尾指,用指甲沿着下颌线往上划到发际线。

沿着发际线走了一圈,又下滑到下巴尖。

正好顺着脸,画了一个不规整的圈。

殷红的血珠子,从伤处滚落出来,沿着脸的轮廓汇集成一小股血流。

接着镜中的玄虚子,一边阴恻恻看着本体,一边抬手。

两只手指揭对联一样,揭起额头的皮,一点点撕下。

活撕下一张脸皮,是一件有些费力的事情。

伴随着呲呲,皮革撕裂的声音。

镜中的玄虚子,揭下了自己的脸皮。

脸部皮肤下,有丰富的血管。

撕开过程中,血越流越多。

玄虚子老道比较消瘦,松垮的皮肤下筋细脂枯,面皮撕下,肌肉纤维尤在轻轻**。

玄虚子心中狂跳。

觉得脸似乎也开始疼起来。

镜中虚影却是看着他,双手将撕下的面皮摊开在掌心,得意地展示。

口轮轧肌上下触碰,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句什么话。

见玄虚子胸口剧烈起伏,镜中虚影没了眼皮的眼珠子转了一圈。

便是没有脸皮也能看出镜中人的得意和恶毒。

‘他’一点点弯腰,像是近视眼照镜子一般,将脸凑近。

鲜血淋漓的脸,贴在镜面上放大。

然后玩笑一般,将手里的撕下的脸皮塞进嘴里,面饼子似地嚼。

玄虚子蓄着长须,镜中虚影嚼动时,脸皮上花白的胡须随着动作一抖一抖。

让‘他’瞧着如同一只吃草的山羊。

喉头上下滑动,囫囵地咽。

‘他’还要有什么动作,一张花被子从天而降,盖住了铜镜。

玄虚子后背生汗,扭头看见了赵鲤。

“真人莫慌,我知道是什么了!”

玄虚子狂跳的心落下,忽地感觉到了安全感。

他擦了一把脸,拭去脸上冷汗唾沫星子舌尖血和朱砂混合物。

……

黄昏,桥边小摊上。

一老一小两个清虚观道人坐着吃馄饨。

这家店卫生条件并不很好,桌上脏兮兮。

但不妨碍小道姑吃得喷香。

店家知道清虚观行走的道人,有些本事,特意每碗多加了两个馄饨。

他假装不经意靠过去,想听些八卦。

近几年来,水宛怪事频发,城中做买卖的商户,时常都能听见些八卦异闻。

刚才靠近,就见那老道士啊地叫了一声,抬手掀翻了馄饨碗。

店家心里一跳,这反应莫不是吃出了虫子?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清楚在他家,吃出虫子真不稀奇。

急忙上前擦拭桌子,嘴里不住道:“对不住对不住。”

老道士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又放弃。

让店家给他收拾了面前的狼藉。

不等店家提起赔偿,便道谢道:“多谢。”

说完,示意店家走远点。

见客人不计较,店家也走回自己煮馄饨的锅前。

只是手上假装忙碌,头却侧着,耳朵高高竖起。

就在此时,摊子上又来了一个脸颊消瘦的年轻人。

店家正欲上前接待询问,这青年已经脚步匆匆从他身边走过。

来到桌边,对道士和小道姑说了些什么。

店家一边擦桌子,一边往那边凑。

突然三人讨论的声音停住。

店家抬头便看见三双眼睛全瞧着他。

他不好意思嘿嘿两声急忙走远。

却听那个小道姑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那。”

小道姑指了远处一个酒楼。

店家心说别啊,他还没听到呢。

着急之际又听小道姑道:“我想吃荷包鸡,干贝糕。”

店家郁闷地看着三人,在小道姑的指示下走向河对岸的酒楼。

一边收了桌上的馄饨钱,一边酸溜溜道:“小道姑嘴馋就是嘴馋,还说些借口。”

他这边嘀嘀咕咕,那边赵鲤等人进了河岸边挑着幡子的酒楼。

这酒楼门口同样挂着些菜谱的小牌子。

别的地方,因为街上不识字的文盲多,小菜牌都是写字加画画。

水宛的酒楼,却是一水的行书餐牌,挂在门前屋檐下,风一吹叮叮当当。

赵鲤三人进去酒楼,店小二出来迎,就是一愣。

近来水宛城中多有清虚观弟子行走,但这些弟子都有一个特征——拮据。

抠抠搜搜的没几个钱,真的能吃得起他们酒楼的菜吗?

小伙计有点怀疑,不由上了点心。

领着他们进了一间相对隐蔽,不好跑路的雅间。

“三位吃点什么?”

店小二询问时,眼睛在小道姑身上转了一圈。

水宛街上鲜少见女子行走,今日难得见这样生得鲜嫩貌美的。

便偷看两眼。

却听那小道姑头也不抬道:“你们店里有的全上!”

店小二一惊,点这么多,莫不是真的要跑单?

他犹豫要不要失礼时,一行人中的老道士摸出一枚金叶子。

店小二眼睛一亮:“三位稍等。”

他一溜烟跑了。

雅间里,重归安静。

郑连并不落座,先出门左右仔细看了看,这才合上门走进来。

他从怀中摸出一面被布包着的铜镜。

“赵——阿鲤小姐,方才盘问得知,张家诡事是从五日前,因这铜镜而起。”

赵鲤不管郑连使了什么手段盘问,她只关心结果:“张家人五日前与什么人起了冲突?”

郑连点头道:“是的,洪氏曾与一个爬龟妇因磨镜一事,生出矛盾。”

爬龟妇,是江南比较特殊的一种职业。

在水宛女子不能上街,因而卖婆走街串巷。

还有一些做着特殊买卖的妇人,驾着乌篷船在水宛的河道上穿行。

为这些不能出家门的女子们服务。

人多了自然生事。

常言道女子纵有千般毒,最毒莫若“爬龟妇”

这些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研究赚钱的爬龟妇时常背负骂名。

她们有时客串牙医,修补牙齿。

有时客串接生婆。

有时客串香母,为人占卜。

什么赚钱做什么。

与洪氏产生矛盾的这位,是一位专门的磨镜人。

旧时铜镜要保持光亮,就需要寻专人来重新打磨。

这些人就是磨镜人。

洪氏与这爬龟妇因两文钱产生口角,那爬龟妇没讨到好,便站在门前咒骂。

曾有人见她在张家门口,做了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