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当我爬到乐山大佛的脚板上,仰望他的伟岸身形时,我就想,古人真古怪,造这么大个佛像干什么?

后来大佛申报了世界遗产,越来越多的外地人和外国人都跑到乐山来,他们排着队,想要从九曲栈道走下去礼拜大佛。我又纳闷了,外地人怎么对这个石像这么感兴趣。仅仅是因为他很大吗?

直到18岁后,我成了外地人。

随着阅历的丰富、认知的加深,大佛在我心中已经不仅仅是一尊石像了。有一天我回乡探亲,坐在肖公嘴的茶座上,点一杯竹叶青,远远眺望大佛,我忽然觉得我在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我,他似乎想要告诉我什么。一瞬间的错觉,让我萌生了一个念头,我想写一个有关大佛的故事。

我执着地认为,大佛是一个永恒的谜,而我想做一个解谜人。

年复一年,我脑袋中的大佛故事总是忽闪忽现,时沉时浮,每当我想要把他变现时,总是浅尝辄止。这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作为一名理工男,仅有的那点儿文艺细胞比二进制代码更难以辨读。另一方面,我是个佛系作者,写作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像是喝酒一样,想喝的时候喝一点,想写的时候写一点,因此效率低下,往往是构思想象猛如虎,码起字来二百五,偏偏自己又爱写长篇,结果拖拖拉拉,难产。

直到2017年,乐山市发起了一场关于大佛剧情故事的比赛。我拿着《大佛密码》的故事参赛,忽然获奖了,基于此,我像是获得了佛祖的开示,允准我把脑袋中那个故事楼阁建造起来。于是我这才集中精力,断断续续地,用了三年的时间,孵化成一部长篇小说。

每每联想起一千多年前工匠辛苦雕凿大佛的场景,我就对自己说必须同样要以匠心精神来完成这部作品,为此我倾注了大量心血。那它究竟是怎么样的一部作品呢,我想谈一谈我的考虑。

首先,乐山大佛并不等于是乐山的大佛。历时90年,三代工匠,费尽心血,他是大唐盛世的标志性建筑,中华文明的一个巨型符号,也是世界宗教界最庞大,最有价值的文物。一千多年来,宏伟的宫殿化为尘土,古老的文明盛衰无常,而大佛屹立不倒。他是永恒的丰碑,他是人类历史演变的见证者,他是世界的大佛。所以,我不会写成一个“土特产”式的私域营销号,我会从更大的范围来考量大佛的这种影响力。

第二,写佛终归是写人。大佛这个国家级项目,他的前因后果,与神域和世俗诸元的联系,都蕴藏了丰富的故事因子。我所要做的,就是不断探索、挖掘出这些闪耀着金光的事件。石像再大,也不过是冷冰冰的无机物组成。而他最有价值的地方是什么,我想是一种跨越时空的灵魂深处的东西,是他那已经剥落的金身上刻下的历史印记,是他睥睨众生的仪态里隐藏的人类之光。海通“自目可剜,佛财难得”的无畏之举,李冰“开凿离堆,通正水道”的匠心传承,李沭“放下执念,扫除心尘”的逆变,韦皋“和南诏,拒吐蕃”战略大局等等,都属于大佛灵魂的多维构成,都足以撩起人们精神的共鸣。我并不想过分抬高古人的神秘与神通,只是想从古代智慧中获取有价值的东西,投射进现在和未来的世界中去,让古老的灵魂获得新生。

第三,现代的探险故事、寻宝盗墓类的故事已经很多了,我不想落窠臼。这本书绝非一部过去老掉牙的寻宝小说简单的时间位移,何况这也并非寻宝故事,它后期主题的拓展应该是惊人的。我努力的思考如何用当下的年代感赋予小说的质感,它应该属于这个知识与科技的时代,属于地球村和全球化的时代。甚至英雄主义也要发生嬗变,我更注重团队的协作。我想,英雄往往是团队协作的高光处,他是团队的刀尖,但又无法脱离团队。就像足球前锋一样,破门得分能成就一个球星,但功劳应该属于整个球队。所以,这几乎是企业级的探险了,团队的每个人其实都是普通人(主角能力只是偶发性),但他们都努力完成自己的KPI,缺了谁都玩不转。

第五,作品融合了寻宝、探案、宗教、灾难,科幻、武术等元素,并将四川等地各大风景名胜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宏大的解密系统。即便是耳熟能详的景区,却呈现出来的是完全不一样的面貌,甚至颠覆它在你脑海里的印象(为写暴雨中的峨眉,我还专门挑了大雨天气乘坐索道上到金顶,那是完全不同的体会)。不管是什么谜题,常常听到这句话:“真相只有一个”,而我认为,真相取决于人心,有的真相只是在特定约束条件下成立的,就比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然后,说说咱谜题设计吧,我自己本人是十分有趣的,不知道这部作品中,它们是否足够硬核,是否充满趣味和烧脑呢?小说里,我打造七大谜题(李冰七桥之谜,峨眉九宫格密位锁,悉昙密文古经,佛影琥珀之谜,三世佛抽象密图,五言诗空间定位,幻象空色迷局)。为此,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从历史文化中汲取养分,然后再解构、设计,形成独一无二的“闯关”挑战,并推动了剧情发展。

比如悉昙密文古经——一个古代梵语写就的经文,还进行了深度加密,怎样才能破解密码,翻译出明文?我研究了古代的悉昙文语法结构,历史上经典的加解密办法,然后灵光一闪,将著名的波雷费密码进行改造,将英文字母替换成梵文字母来进行表示,创造了一个新的加解密办法。

又如三佛图和五言诗的配套设计。抽象的图形十分简约,却暗含宗教文化和历史典故;又从地理方位的观测入手,从海通对莫高窟的崇拜心理,三世佛的师承关系,大佛的定位朝向等综合考虑,构造一个独有的时间与空间的谜题。

另外,我采用了“嵌入式幻想”(狡猾的)手法,小说内容取材于史实,但又不拘泥于史实,大家都知道的历史,我无需改变,并谨遵之,而那些存在争议,甚至迷雾重重的环节,我便埋下一颗幻想的种子,让它在逻辑世界的约束条件下自由成长,再收割其蝴蝶效应。我想,这会比无限制的幻想更加有趣。

我觉得,写小说如做烹饪,就像一道新式川菜,靠着某种独特的复合配方,挑逗着味蕾。至于好吃不好吃,就留给食客们自行评判了。不管怎样,由衷地感谢肯花时间阅读拙作的朋友们!

最后,对那些不断探索自然奥秘、预警自然灾害,并为之付出巨大心血乃至生命的人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请允许我以军礼敬之。

出乾一丁

2020年3月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