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欧几人在玉莲渊中寻求最终的真相的时候，冯潜这个刑警队长也没歇着，他必须完成他的任务。
天蒙蒙亮了，冯潜进入县道，车流减少了许多，冯潜一边查看导航，一边小心的观察路况。
乐山的地形很复杂，中心是一小块的平原，周围是丘陵和山地的混合体，也有落差达到两千米的峡谷地带。金口河大峡谷名声在外，那里的深谷之中藏着国家的核工业战略设施，曾经一度不允许老外进入峡谷。
平羌小三峡，又称嘉州小三峡，位于乐山市北郊悦来乡。虽然没有金口河大峡谷那么雄浑霸气，但也幽深壮丽。宋代称为湖襄峡，明代始称平羌三峡。
为什么叫他三峡，是因为这里由犁头峡、背峨峡和平羌峡连贯而成，全长12公里，峡谷中一条河流迂回蜿蜒，行舟其间，颇有长江三峡的味道。
冯潜车子拐进了山道，地势不断爬升，路上没有一个行人车辆，只剩他在山间弯弯绕绕。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云雾遮蔽着高山，路上不时有滚落的巨石。冯潜清楚，这种天气最好别去这些地方，会有遭遇泥石流的危险。但他信奉一条，有价值的东西是需要冒险才能获得的。于是倍加小心地行驶着。
车子总算到达小三峡外的山体，俯瞰下去，见一条江流贴着岩壁蜿蜒前行，在强降雨影响下，水位高涨，波急浪汹，在晨光中的江水竟呈绛红色，一层灰色的雨雾弥漫江上，让它显出几分神秘和几分可怖。
接着是几段下坡路，按导航指示，即将到达这里的村子。如果张郭仪来过这里，肯定会经过村子。
很快到达村子，除了一些大红的野生鱼火锅招牌，都是阴冷破败。
冯潜把车停在了一家小卖部外面，穿上深灰色的雨衣，下车来。
他在加油站和几家餐馆逐一问话，把张的照片给对方看，但都摇头无果。
微信里，手下弟兄们都报告了小三峡几个出入口的布防状况，他们逐一检查了进出车辆，均未发现疑犯。
冯潜站在一颗宽大的杨树下，点起一支烟，他在揣测张为什么要来这里，他想要做什么？
如果要藏匿自己，这里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
村子并不大，主街也就四五百米，走到尽头有两条岔路，一条往山里面去，另一条延伸到江边。
岔路旁边有一家面馆，门口停了两辆摩托车，这么早已经营业了。冯潜望了一望，朝那家面馆走去。
这是家普通的面馆，主营臊子面、牛肉面、杂酱面，门面旁还有个卤菜柜，里面挂着红澄澄的乐山甜皮鸭。
冯潜拨开塑料档帘，走进面馆，里面稀稀拉拉仅有三名顾客，正在吃早餐。
“要吃啥子面。”掌柜是个中年女子，习惯性地问了一声，然后低头看着手机。
冯潜走到柜台前，看了看墙上贴着的菜谱：“来碗干臊。”
“几两？”
“二两。”
“二两干臊！”女掌柜回头往操作间喊了一声。
冯潜环视了一下，问道：“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哎，哪儿来的生意，遇上这鬼雨，落这么大，人都不来耍了。”老板娘实话实说。
“哦，是的，本来我们单位还说组织起过来游玩的，看来是恼火了。”
老板娘鼻子里嗯了一声，低头又看手机去了，里面隐约放的是《如懿传》。
冯潜又问道：“昨天我一个同事来找老同学，说是住在这哪儿，让我也来玩。但现在不知道咋个的手机也打不通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见过他。”
说完拿出手机，把张郭仪的照片亮给女人看。
女人扫了一眼，脱口而出：“没见过哦。”
冯潜点点头，又补了一句：“他开的是灰色的越野车。”
女人顿了一下，按了暂停，抬眼道：“越野车？啥子牌子的。”
“大众的，途观SUV。”冯潜说仔细了。
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哦，你说途观我就晓得了，我男人也开的途观，昨天他停车在我这儿吃了面，因为他的车和我男人的一模一样，所以我有点印象。”
冯潜精神一振：“哦，你再看看是他么？”
这次女人才认真地看了看照片，点了点头：“对头，是他。”
“他走的时候去哪条路了？”冯潜忙问。
女人往外指了指：“哦，走底下那条路。”
“哦，那条路通向哪里？”
“那就是个赶船的路，到码头的，他可能是要到对岸的村子去哦。”女人说道。
这时候面条上来了。冯潜连忙扒了两口，就往自己汽车跑过去了。
汽车拐下了小路，往江边驶去。
道路非常泥泞，轮胎有几次打滑。越是临近江流，越是感到江水的湍急与无情。江边上不少地势低的农舍和菜地都已被淹没。
远远望去，前面一个简易的码头几乎快成孤岛了。码头边停靠着几艘木渔船和三艘小型机动船。竖着的电杆上，挂着一个牌子：游人码头
到这里来的游客都是要坐一回船的，手摇船游小三峡是这里的特色项目之一。
一个戴着斗笠，穿着黑色雨衣的渔夫，正把渔船在木桩上重新捆绑好。
汽车无法再开了，冯潜油门一轰，把车开进高一些的林地。开门下车，走向老人。
“老师傅。”冯潜招呼道：“这儿是坐游船的地方吗？”
渔夫一边收拾打渔的物件，一边摇头：“停摆了停摆了，这么大的水，鱼也不好打。”
冯潜微微笑道：“老师傅，我问一哈，这对岸还有什么地方住人的吗？”
渔夫扶着斗笠，抬头瞅了一眼冯潜，说：“少哦，是有几户人家的，基本上也就是旺季办农家乐的，平时很少住人了。你做咋子唵？”
冯潜这才看见这个渔夫的正脸，饱经风霜的脸上爬着几道皱纹，一双眼睛神色有些恍惚，岁数看起来有50多岁。
这人脸色有些蜡黄，冯潜看他似乎是有病恙在身，
冯潜道：“我想过去找个人，能带我去吗？”
渔夫家急忙摆手：“走不倒，你还是等天好滴儿再来吧。”
冯潜见状是说不通了，于是递上一支烟，给老师傅点上，又拿出警官证，表明身份：“我在抓一个逃犯，老人家肯帮忙不。”
老师傅正义感还是没问题的，就点头道：“既然这个样子，我就带你一程哈，不过有个条件。”
“啥子条件。”冯潜估算着花费。
“你必须把这狗日的逮住哈！”老师傅说完开始解绳索。
两人上了船，船公巧妙的避开湍急江水的牵制，把渔船行入江中。
江水无情拍打着船身，摇摇晃晃的渔船发出咯咋咯吱的响声，冯潜有些紧张地抓着扶手，真担心会忽然散架。
“你具体想去哪儿嘛？”船公问道。
“带我去那些住户的地方，我再着手调查。”冯潜道。
小船很快驶入平羌小三峡的第一个峡——犁头峡。进入犁头峡第一河湾“大佛沱”，只见两岸山峦叠嶂，延绵起伏，雾气氤氲。临江崖壁上布满了石洞，小如拳头，大如铁锅。
“这些洞是什么？”冯潜问道。
“等下你就明白了。”船公卖个关子。
不一会儿，在一片陡峭的岩石上，一尊佛像出现在视线中，那是手托玉瓶、衣襟飘动的观音菩萨雕像。岩壁石龛上还刻有“芙蓉关江，嘉阳风水”八字楹联。
“这个岩石叫做观音岩，那些石洞，里面都刻着东西的。”船公说道。
冯潜自然明白了，因为雨雾原因，视线不好，先前没有看清楚石洞里的情况，现在再看过去，依稀可辨那些佛像。
“这和川北的千佛岩有点类似，也是刻在江边岩石上面。”冯潜说道。
“是哦，这平羌小三峡古时候有很多故事的，只不过时间久了渐渐被人忘记了。传说过去行经此地的商船，常常因为水流过深翻船，当地人就在岩石上雕刻了观音菩萨，保佑大家的平安。这些商船经过这里，都要烧香拜上几拜的。”船公说起这里的故事再熟悉不过了。
“有意思，这小三峡曾经一定很有名气。”冯潜不禁联想到古代商船途经此处，香火缭绕的场景。
“李白的诗写得好哦：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夜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船公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诵读出李白的诗，加上壮丽的背景，颇有些气势。
“李白的《峨眉山月歌》，千古绝唱，原来平羌江水说的就是这个地方啊。”冯潜看向远处的山峦，有所感悟，这船公说不定是个世外高人呢。
又走了约三四公里，船驶入了背峨峡，此时江面渐宽，水也平缓了许多，对岸青山绿野，竹林瓦屋，阡陌纵横，果然是个上佳的休闲去处。
“从这里进入，就会找到几户农家了，我可以在这等你。”船公将船渐渐驶向彼岸。
冯潜站了起来，思想忽然如江水般涌动起来。
唐之焕的指示，伽蓝使的争执，武馆的矛盾，境外组织的涉入，张郭仪的紧急逃离，这一切编制成一张网，看似纷繁复杂，但一定都围绕着同一件事，那就是寻找大佛身后的玉莲渊。
张郭仪素来被称为嘉定武馆的师爷，前往平羌小三峡，定是因为这里有着他必须要去找寻的东西。小三峡底蕴深厚，就刚刚所见只是冰山一角，而且这里和佛似乎有着不可割裂的联系，张的目的也许是和解开大佛的秘密有关。
“等一等，师傅。”冯潜叫住了船公：“这里面有没有和乐山大佛有关的什么事物，古迹什么的？”
船公扶了扶帽檐：“古迹是挺多的，和乐山大佛有关啊……哦，还真有啊，就在前面。”
“是什么地方。”冯潜忙问。
“哦，说得好听，叫做平羌大佛，实际上根本没完工，只有一个佛头的雏形。”船公望着远方说道。
“平羌大佛？”冯潜有所听闻：“有人说是想仿造乐山大佛，结果因某个原因工程停止了。”
“这个就不晓得了。也有可能只是一块岩石长得有点像人头吧，现在人最喜欢逮住一样就巴起说。”船公说道，他的意思是现在不少旅游景区对于神话、历史的附会太多。
“快引我去看看。”冯潜意识到了什么，多年来的历练让他的案件嗅觉十分灵敏，虽然有时候让人觉得思维太过跳跃。
船公似乎有些犹豫，但经不住冯潜的再三要求，只好摆动渔船，继续往平羌峡驶去。
冯潜坐的船很快进入平羌峡，四周河道狭窄，山峦重新高耸起来，头顶一片乌蒙蒙的雨雾遮蔽着，让人感到更加压抑。天色虽亮了起来，却也昏暗得很，仅能分辨得出周围景象。
冯潜不敢大意，瞪起眼睛四处观察，不放过任何可疑事物。
船公见他谨慎，也不多说，只是冯问他的时候才答应一下。
“平羌大佛的由来是什么？”冯潜道。
船公说：“有一个传说要听吗？”
“说来听听。”
船公说：“相传修建乐山大佛的海通和尚当年路过平羌小三峡啊，见这里水势凶猛，也经常有水患，于是动了念头，想在这里也造座大佛，但由于没有给土地神供奉，土地神就不怎么高兴了。就只准许他用一个晚上的时间造佛，以鸡叫为准。哪个晓得海通神通广大，率领弟子们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佛头造完了。土地老儿一看慌了神，于是赶紧施法，让这里岩石上的石公鸡活过来，要它提前开叫。这下子，鸡一叫，海通就不得不停工了，所以只造出了一个佛头啊。”
冯潜听罢呵呵一笑，说这传说简直荒谬，最多当小朋友的睡前故事听。
“哈哈，对头啊，这儿好多年前就想开发旅游资源，但没有做的起来，你看这传说都听起来哈拙拙的。”船公也嘲笑道。
“不过这个平羌大佛和海通，和乐山大佛之间，不知道是真联系还是假联系。”冯潜若有所思。
正说着，船公举起木桨，朝前方山崖指去：“喏，那儿就是的。”
前方山崖出现一片巨岩，十分突兀，接近山顶的一处断崖上，出现了一个形如人头的岩石。
冯潜起身远眺，见那岩石上宽下窄，凹凸有致，果然好似人的额头眉目，但都模糊不清。
正观察着这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忽见岩石旁边有光闪烁，阴冷的光晕在岩石上晃动着，显得有些诡异。
冯潜警觉起来，当即判断那是手电筒的光照，有人正在攀登巨岩。
“老师傅我们赶快靠边，注意隐蔽。”冯潜话一落，船公已经扭转船头，加速划船，让渔船驶入了山崖下面的浅滩，停靠在一颗大树下面。
这里是视线死角，岩石上的人看不见。
冯潜让船公在此等候接应，自己要悄声接近，希望能生擒嫌犯，假如遭遇不测，船公就立即撤离并报警。
说完把一包玉溪都交给老人家：“老同志，现在你是我最可靠的助手。”
“你尽管去，把那狗日的揪过来！”老师傅推辞了一下，只抽出两根烟，放进口袋里了。
冯潜跳下船，压低身形，淌水踩泥，穿过河滩边的灌木，往巨岩下面走去。
走到巨岩下面，抬头望去，见这岩石果然壮观，质地似乎和乐山大佛那里差不多，突出的岩体像是一个巨型的印章，浮在山体上面。岩体旁边已经被人打上了岩钉，挂起了一个绳梯。摇曳的光亮从上面传来，果然，一个人正在绳梯上攀爬，一边爬，一边用手电筒照射着岩石的根部，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冯潜躲在江边一块巨石后面，小心观察着，见那人身披藏青色雨衣，在上面摆弄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岩石顶上爬去，最后上了顶层，看不见了。
冯潜犹豫了片刻，还是迅速跟了过去，他拉了拉绳梯，确认稳定，然后悄悄往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