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中等教育应着眼于少年期之生活,把所谓“准备专门职业”的观念暂置诸脑后。

——林砺儒:《我的中等教育见解》

1922年9月,林砺儒奉命就任北京高等师范学校附属中学校长(那时称主任)一职。在就职演说《我的中等教育见解》中,林砺儒批驳了中学教育不过是通往大学的一道桥梁这样的谬见,他提出:“中等教育其自身就是目的,决非为将来某种专门之准备”,“中等教育的任务就是引导少年人格之放射线到各方面去。例如文学的陶冶,并非要把少年立刻造成一位名家,也不是准备将来卖文讨饭,乃是要引导他的人格的活力往文学方面去。科学的陶冶也不是要养成科学家或准备做农工,乃是要引导他的人格的活力往科学方面去。艺术的陶冶也是一样的理由……我认定理想的中等教育,是全人格的教育,决非何种职业之准备。要全人格的陶冶受得圆满,那么将来个性的分化才算是自然的。若有人问我中学毕业生做什么,我就说也不为士,也不为农,也不为工,也不为商,是为人:也可为士,也可为农,也可为工,也可为商。”[1]

北师大附中当年有两个学生,一个叫陈舜瑶,一个叫池际尚,很好地诠释了林砺儒的这一主张。陈舜瑶各科成绩都很出色,老师们常夸她为附中十几年中最好的学生,大家都以为她将来定能成为一名科学家。谁知,抗战期间她在重庆成了周恩来的秘书,在周恩来手下工作直到新中国成立。池际尚在学生运动中非常活跃,所有人都以为她将来会成为一个革命家,结果她后来却成了著名的地质学家。

毕业于北师大附中的著名哲学史家、北京大学教授张岱年说,自己永远忘不了林砺儒校长1924年对全校学生的一次演讲,其中讲到德国哲学家康德的三大律令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把人人都看做目的,不要看做手段,并认为这是康德的大发现。对于教育,学生本身就是目的,而不是本末倒置,将分数作为目的,这一点可以举钱学森为例。钱学森生前一直保存着北京师范大学附中的毕业证书,在回忆对自己一生影响最大的人时,林砺儒是其中之一。钱学森中学时代的校长即是林砺儒,当时北师大附中培养的人才五花八门,与钱学森同期的学生还有张岱年、于光远和其他十几位院士。钱学森回忆,校长林砺儒把学生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看得很重,所以当时一般学生都是70多分,优秀学生80多分,几乎没有人刻意追求满分。能考80分以上就是好学生,但这80分是真正学来的扎扎实实的知识。什么时候考试,都能考出这样的成绩。[2]同样是北师大附中毕业的于光远也曾这样强调:“我考试不要求高分,80分我就很满足了。考60分比较容易,在60分的基础上,努力一把,可以考到70分,再努力一把可以考80分,80分再努一把力也许只能考到八十一二分,越往上越难,所以我就不要考高分,太浪费时间了。到了80分,我就去学新的东西。”[3]这样学生超脱了考试的束缚,不在考试中追求高分,有更多的时间博览群书、锻炼身体、发展爱好、实验实践,人格和能力都得到全面的发展。